伊朗抗议活动正成为伊斯兰共和国面临的持久挑战 - 《华尔街日报》

伊朗各地爆发反政府抗议活动三周后——这场由一名因涉嫌违反该国严格的伊斯兰着装规定而被拘留的妇女死亡所引发的事件——这场运动比以往对德黑兰领导层的挑战更为持久，并可能构成持续威胁。

周日，全国各地的学生在大学外集会，高呼"独裁者去死"等口号，女学生们在德黑兰街头游行，在空中挥舞头巾，这一姿态已成为表达异议的核心象征。库尔德斯坦省省长周日下令关闭大学，可能是为了避免更多抗议活动。全国各地的商店都关门歇业，这是店主们不断扩大罢工的一部分。

活动人士和政治分析人士表示，这些示威活动不太可能推翻政府，至少短期内不会。但它们所代表的深刻不满情绪，以及它们针对伊斯兰共和国及其基本意识形态的一个关键支柱的事实，使它们成为一项重大考验。

自9月被伊朗道德警察拘留的22岁女子玛莎·阿米尼死亡以来，最初关注妇女权利的抗议者扩大了他们的目标，呼吁在生活和政治中获得更多自由，并驱逐该国的伊斯兰领导层。

抗议活动的核心是伊斯兰头巾，或称希贾布，自1983年以来，也就是伊斯兰革命使伊斯兰神职人员掌权四年后，伊朗妇女就被强制要求佩戴。

“这一刻意义重大，因为它释放了更持久公民不服从运动的潜力，”研究伊朗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人类学家纳尔热斯·巴约格利表示，“鉴于半数人口必须佩戴头巾，这一问题跨越了阶级、民族和社会地位。”

2009年伊朗爆发抗议活动，反对该国选举结果。图片来源：本·柯蒂斯/美联社大城市街头的大规模抗议——被当局武力驱散——已转变为零星但频繁且广泛的示威活动，女性在其中摘掉头巾。这是一种当局难以阻止的日常抵抗形式。

这场运动自发性、不可预测的特性，给本就在德黑兰等地疲于奔命的安全部队制造了打地鼠式的困境，而亲政府暴徒对未戴头巾女学生使用武力的画面更激化了公众愤怒。

头巾是伊斯兰共和国立国之本的核心。它是对其极端保守伊斯兰教义最显眼的遵从标志——该教义要求女性必须通过端庄服饰维护尊严。它也是在公共领域控制半数人口的政治工具。

这场运动颠覆了伊朗当局镇压抗议的惯用手法。即便其他中东政府纷纷倒台，德黑兰仍通过暴力镇压了先前起义。伊朗领导人成功巩固了权力并恢复常态。

以往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多源于选举舞弊或经济困境的指控，但从未获得足够多民众支持以压倒政府或迫使其做出重大让步。

当前抗议活动获得了跨阶级、性别和年龄层的空前支持，这是伊朗民众在多年经济困境将数百万人逼入绝境后的爆发。

9月德黑兰抗议者就一名女子被道德警察拘押后死亡事件高呼口号。图片来源：美联社大中学校成为最新抗议温床，高中女生甚至初中生摘下头巾，对教育部官员和准军事指挥官高喊"滚开"。

艺术家们通过作品声援公民抗命。据活动组织1500tasvir发布的照片和视频，上周一位匿名艺术家将红色颜料倒入德黑兰著名喷泉，创作名为《德黑兰血海》的作品。

歌手谢尔文·哈吉普尔根据伊朗女性争取自由的推文创作的歌曲《为了》已成为起义圣歌。

伊朗民意调查往往不可靠，但坚定支持伊斯兰共和国的人数似乎在减少。

荷兰独立研究机构Gamaan3月民调显示，仅18%伊朗人希望维护伊斯兰革命价值观。该调查涵盖约1.7万名伊朗居民。该机构2020年研究发现72%伊朗人反对强制戴头巾。

安全部队对示威者的镇压激起了更多公众的愤怒。数十人丧生，其中包括至少三名少女，她们的面孔已成为这场运动的标志性形象。上周六，国家电视台被一群活动人士入侵，他们在直播中发布了这三名女孩的照片，并在屏幕上投射出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被火焰吞噬的图像。

“每个家庭在某种程度上都曾受到国家的骚扰，“前伊朗议员法蒂玛·哈吉哈特朱说，她目前在美国担任亲民主活动组织"非暴力民主倡议"的执行主任。“这种不满和愤怒多年来一直潜伏在社会表层之下。”

2009年德黑兰一场集会附近的抗议者。那年的抗议活动主要呼吁在现有体制内进行改革。图片来源：/美联社加剧领导层不确定性的是，83岁的哈梅内伊健康状况日益恶化的传言长期存在，他自1989年以来一直掌权。如果他去世，权力的被迫更迭可能会进一步鼓舞抗议者，并可能在领导层中制造裂痕。

抗议者通过调整策略来回应政府暴力。许多人躲进大学校园，或站在屋顶高呼"独裁者去死"等口号。其他人则为与执法人员的冲突做准备。

“我们不再害怕，”德黑兰一位抗议者说，她在最近一次未戴头巾的集会上遭到巴斯基民兵成员的殴打。

这位女性表示，准备抗议时她会穿深色衣服、取下首饰、遮盖纹身并戴上医用口罩。她说自己会准备备用衣物、水、打火机和醋，以防与同伴遭遇催泪瓦斯或更糟的情况。

“我通常不带手机，如果带了，一定会删除所有可能惹麻烦的信息，”她说道。

自1979年伊斯兰共和国成立以来，当局已与民众在街头爆发冲突数十次，且频率日益增加。

1999年学生抗议、2009年针对选举舞弊指控的绿色运动，以及2017和2019年反对政府经济政策的示威活动，大多诉求都是在现有体制内进行改革。如今伊朗人要求彻底推翻伊斯兰共和国。

波士顿学院副教授、伊朗民主运动专家穆罕默德·阿里·卡迪瓦尔指出，当前运动既没有指定领导者也没有协调组织，这既是优势也是潜在弱点。

无领导特性使政府难以斩首运动。2011年反对派领袖米尔-侯赛因·穆萨维和迈赫迪·卡鲁比被捕后，绿色运动实际已告终结。但卡迪瓦尔表示，这也导致运动难以及时调整策略，若政府后期想谈判，仍需有对话的领导者。

卡迪瓦尔先生表示，这场运动的真正力量在于其对边缘群体的包容。三周前，阿米尼女士的死亡引发了抗议活动，她是一位生活在以什叶派为主的国家的逊尼派穆斯林库尔德女性。“她身份中的每一个元素都处于边缘地位，“他说，“女性领导力是新的现象，而跨族群的团结在以前是不存在的。”

谁是玛莎·阿米尼？她的死亡为何在伊朗引发抗议？查看图片

图片来源：ozan kose/法新社/盖蒂图片社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专门研究伊朗历史的副教授罗哈姆·阿尔万迪表示，公交车司机、石油工人和教师的工会过去曾因抗议恶劣的经济状况而罢工，如果他们协调行动，可能会极大地改变权力平衡。

“问题在于他们是否能够将这些抗议转化为类似总罢工的行动，“阿尔万迪先生说，并补充说起义仍处于早期阶段。“如果他们能做到，那么我认为这个政权基本上就结束了。”

到目前为止，尚未听说工会协调了大规模行动。

抗议者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年轻。最近几天，出现了伊朗儿童和高中生对抗政府官员并践踏哈梅内伊及其前任鲁霍拉·霍梅尼照片的画面。

“伊斯兰共和国将很难治理这一代人，“卡迪瓦尔先生说。

写信给Sune Engel Rasmussen，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0月10日印刷版，标题为“伊朗愤怒的抗议浪潮对政权构成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