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与伊斯兰伟大艺术史再度亮相——《华尔街日报》
Lee Lawrence
《中国艺术》展览现场摄影:乔纳森·多拉多/布鲁克林博物馆纽约布鲁克林
一件11至12世纪红砂岩雕刻的印度少女像微微倾首,或许正凝视镜中描画古老眼线膏科尔的自己;一对制作于千年前中国汉墓的守墓神像,面具般的面孔与凸出的双眼盘踞在蟠龙纹柱顶;15世纪末伊朗工匠以宝石色调与发丝般细密的线条,勾勒出马背上扭转身体、正拽紧套住敌人脖颈绳套的骑手;细观16世纪西藏仪式围裙,可见莲花上起舞的女神与由人兽骨珠雕刻而成的密宗双修像。
《描绘眼妆的女性雕像残件》 印度中部(11-12世纪)摄影:布鲁克林博物馆这仅是布鲁克林博物馆亚洲与伊斯兰世界艺术展厅的惊鸿一瞥。十年前,这些展厅因急需修缮关闭,藏品悉数入库。如今众多珍品重见天日,更有首展文物惊艳亮相,所有展品均经过精心修复。2017年韩国艺术展厅率先开放,2019年中国与日本展厅相继揭幕,2021年东南亚展厅迎客,今年初佛教与喜马拉雅艺术展厅落成。随着伊斯兰世界艺术与南亚艺术展厅的加入,逾2万平方英尺的展区终告完整,八大展厅共呈现700余件瑰宝。
该馆藏的核心亮点涵盖印度寺庙艺术、韩国陶瓷和中国景泰蓝等标志性藏品,同时也包括韩国服饰、日本阿伊努族原住民艺术品以及伊朗卡扎尔王朝18至19世纪艺术等相对冷门的收藏领域。策展团队——亚洲艺术资深策展人琼·康明斯(分别与苏珊·本宁森合作中国艺术展区、与艾莉森·巴尔达萨诺合作喜马拉雅艺术展区)及伊斯兰艺术副策展人阿伊辛·约尔特-伊尔迪里姆——不仅展现了鲜明的地域艺术特色,更通过丰富展品呈现了各文化内部的多样性。
金刚界曼荼罗 日本,14世纪图片来源:布鲁克林博物馆穿梭于八个展厅时,主题墙的色彩变换与地理标识文字不断引导观者定位。正如佛教艺术展区的某些并置展品所示,每个地区的艺术确实展现出独特的审美倾向与风格。两尊冥想佛陀均以触地印象征悟道,尽管一尊来自14至15世纪的泰国,另一尊出自17或18世纪的缅甸,其图像学特征完全一致。但泰国造像的手指如波浪般漫过膝头,而缅甸佛陀的手腕则呈锐角弯曲,四指笔直下垂且长度异常均匀。泰国艺术家采用青铜铸像,缅甸匠人则先用漆布包裹骨架,待其干燥硬化后移除内芯,雕刻细节,形成轻质塑像。
在《伊斯兰世界的艺术》展览中,约尔塔尔-伊尔迪里姆女士在纠正"所有伊斯兰文化艺术品都缺乏具象表现"这一根深蒂固误解的同时,也着重呈现了地域差异。这种差异在"宗教艺术"展区尤为明显——土耳其祈祷毯与来自伊朗、叙利亚的瓷砖作品共同构建出清真寺米哈拉布圣龛的空间意象,展品仅以书法、几何纹样、建筑装饰与花卉图案呈现。但展厅大部分区域聚焦世俗题材,这里既有19世纪伊朗大型肖像油画,也有猎人、朝臣、文学英雄等丰富人物形象。一组引人入胜的陶瓷器皿仿佛邀人围坐共餐,器物上装饰着各种真实或神话中的动物及人物形象。
《伊斯兰世界的艺术》展览现场图片来源:布鲁克林博物馆亚洲展厅同样充满启发性惊喜。例如在《佛教艺术》展区,当观众期待看到西藏密宗艺术品时,呈现的却是14世纪日本曼荼罗。策展人卡明斯女士的巧思不言自明:虽然这些展品代表日本佛教重要流派,但其知名度远不及馆藏未展出的禅意水墨。
诸多展品诉说着跨文化交流的故事。中国艺术展区一件14世纪青花瓷酒罐上,游鱼穿梭于摇曳水草间。展签说明其浓艳的钴蓝色泽,正是采用伊拉克及周边地区进口原料所绘。
鱼藻纹酒罐。中国,元代(1279-1368)摄影:布鲁克林博物馆在南亚艺术展区,墙上的说明文字坦率承认了关于该地区穆斯林宫廷与社区藏品的匮乏。当我们沉浸于众神、女神与爱侣们感官之美时,这一点值得谨记。体现南亚宗教多元性的少数展品中,有两件象牙雕刻:一件是17世纪葡萄牙殖民地果阿出品的杰出作品《善牧基督》,另一件是为莫卧儿宫廷制作的浮雕,描绘了羚羊逃离捕食者的场景,原用于装饰火药角。
部分展品还展现了丰富的民间部落传统,最引人注目的是19世纪某时期雕刻在门上的浅浮雕湿婆像。这位弹奏维纳琴的神明,发髻如双泉般从头顶喷涌而出。这种温和可亲的神性形象,正是亚洲与伊斯兰展厅重新开放后,我们可以随时重温的无数艺术惊喜之一。
劳伦斯女士长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亚洲与伊斯兰艺术专题。
本文发表于2022年10月10日印刷版,原标题《布鲁克林:宏大历史再度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