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自我》评论:共同寻找真我 - 《华尔街日报》
Marc Weingarten
图片来源:Alamy作为《纽约客》特约撰稿人兼巴德学院英语系教授,许华(Hua Hsu)是第二代台湾裔美国人。90年代初,这个在加州迷茫成长的少年曾将流行文化视为融入社会与重塑自我的生存策略。他的大学挚友肯(Ken)则是许先生的反面——古板拘谨、专注未来,与"酷"毫不沾边。尽管性格迥异,两人仍逐渐走近,直到一场骇人听闻的抢劫谋杀案突然夺走肯的生命,终结了这段友谊。《保持真实》以细腻动人的笔触,记录了许先生与逝去挚友这段短暂却深刻的情谊,在涅槃乐队与AOL聊天室盛行的年代,谱写了一曲欢笑与泪水交织的青春挽歌。
作为父母赴美留学后诞生的独子,许先生一家曾辗转中西部与德州,最终于80年代中期定居加州库比蒂诺——当时数以千计的亚洲移民正涌入这个逐渐成为全球科技中心的地域谋求发展。工程师父亲一度在加州与台湾间往返求职,为节省长途话费,年幼的许华通过老式热敏纸传真与父亲联络。
少年时代的许华是郊区生活的异类,没有归属群体的他沉迷体育数据统计与庸俗情景剧。转折发生在某天他偶然翻检父亲的黑胶收藏:鲍勃·迪伦与尼尔·扬的音乐如同新世界的大门,他以研究棒球数据的专注投入其中,遁入一个"万物皆有可能,皆是线索,皆在邀请你感受全新情感体验"的私密宇宙。
1991年,13岁的许先生第一次听到涅槃乐队的《少年心气》,瞬间被彻底征服。他荒废学业,专心撰写并发行自己的同人志,恣意挥洒对音乐和其他心头所好的长篇大论。进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时,他已是个彻头彻尾的音乐发烧友,甚至在宿舍天花板上贴了张巨大的比约克海报。他通过CD收藏来品评同学:“我痴迷于痴迷事物的状态,并渴望在他人身上找到这种特质。”
同宿舍的一年级生肯却对冷门英国朋克单曲和二手店服装毫无兴趣。这位志向远大的建筑系学生钟爱戴夫马修斯乐队,床头摆着家乡女友的照片——“金发白肤,符合传统审美”。他恰恰与许先生形成完美互补,是个毫无文化鉴赏力的老好人。
许华。图片来源:德文·克拉罗许先生却被这个男孩深深吸引。在书中关于自我认同的众多诗意段落里,他写道:“构建人格是场游戏,需要你与他人的期待交锋。“于是肯成了他的"盟友"与"参照系”。当许先生忙着用流行文化的碎片拼凑人设时,肯正埋头苦读规划职业生涯。最糟糕的是,这家伙居然参加了兄弟会。但肯擅长与女孩相处,敢于直面霸凌。他关心政治,热衷组织公益活动。许先生逐渐向肯靠近,最终形影不离。
肯还拥有许先生所缺乏的东西:一种家的感觉。肯出身于更早的日裔美国人血统;他在美国的根基比许先生更深厚,这使他成为一个令人向往的人物,一个将种族身份轻松驾驭的人。“日裔美国人暗示了一种奇怪的模式,展示了我们这些新移民可能成为的样子,“许先生写道,“一块垫脚石……通向某种毫不费力的归属感。“肯没有躲在冷漠的外表后面,而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感受去思考和行动。尚未定型的华被肯的稳重和目标的确定性所吸引,尽管肯确实喜欢在周末去跳摇摆舞。
《保持真实》细腻而优美地描绘了青年时代的种种混乱与辉煌。许先生特别擅长捕捉那些被赋予巨大重要性的小仪式,比如新手吸烟者拿烟的方式,“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就像拿筷子一样”,或者"蜷在手指间像台球杆一样,这样可以用点燃的那头做手势和指点。“我们看到肯和华思考《贝瑞·高迪的最后一条龙》中的社会经济潜台词,像约瑟夫·坎贝尔的信徒一样对电视情景剧的套路和神话进行分类。对这些流行文化人类学家来说,这正是生活的精髓。在一次深夜的合作中,他们策划了一部关于他们共同痴迷的电影版本。“我们并不想成为电影制作人,“许先生澄清道,“我们只是想创造点什么,看看这样的事情是否可能。”
随着两人关系日益亲密,许先生找到了友谊与无私互惠相结合的甜蜜点,并升华为兄弟般的爱。随着肯的离世,那温暖的拥抱突然变得冰冷。悲痛让许先生转向内心;他通过给已故的朋友写信寻求慰藉,“写他错过的日常事物:电影、加州大学篮球队的新成员。“为了理解这无意义的事情,他走出了自己构建的小世界,开始在圣昆廷监狱教囚犯英语。当他离开时,一个囚犯告诉他,“我帮助他重新感受到了人性。“这种交流似乎是相互的。
尽管如此,许先生仍熬夜浏览当地警方报告,沉湎于"关于潜力与承诺、未竟可能"的思考。但事实证明,肯的承诺正是许先生未开发的潜力。这位逝去的朋友为生者提供了行动动力,而书中最后那场自我宽恕的宣泄仪式,为这部饱含深情细节的悼友之作画上句点,也为一截夭折生命的不朽遗产写下注脚。
温加顿先生是《干渴:威廉·穆赫兰、加州水与真实唐人街》的作者。
刊载于2022年10月8日印刷版,原标题《共同寻找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