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阿米尼抗议活动与阿亚图拉们送给世俗主义的礼物》——《华尔街日报》

“女性、生命、自由！”——这三个词在过去三周撼动了整个国家。伊朗各地抗议者涌上街头谴责政权，而当局则以惯用的暴力手段镇压。自9月17日示威活动爆发以来，警方已杀害数十名抗议者，并拘捕了数千人。

引发这场三年来最大规模反政府抗议的导火索，是9月16日22岁库尔德裔女子玛莎·阿米尼的死亡。三天前，她因未佩戴头巾被德黑兰"道德警察"逮捕——这项针对伊朗女性的强制着装规定最早由鲁霍拉·霍梅尼于1983年推行。警方声称其死于"突发心脏病"，但目击者指证阿米尼曾遭警员殴打，家属也在遗体上发现多处淤伤。

阿米尼之死曝光后，无数女性扯下头巾，有人更将其投入街头的熊熊烈火。这种公开反抗恐怕违背了霍梅尼当年颁布法令的初衷。他与其盟友本意是隔绝"有毒"的西方影响，确保全民服从其定义的伊斯兰教义。但将严苛狭隘的宗教观念强加于不愿顺从的民众，反而使许多人背离了伊斯兰信仰本身。

许多到访伊朗的西方人都注意到：这里的宗教氛围远比预期淡薄。《经济学人》记者尼古拉斯·佩勒姆2019年探访德黑兰时，发现这座城市"充满世俗化的叛逆"。他观察到政府新建了许多清真寺，但礼拜者寥寥，“虽然禁酒令仍在，但送酒上门的效率比送披萨还高。”

2020年，伊朗态度分析与测量小组发布了一项在线调查，评估伊朗民众对宗教的态度。结果显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世俗化趋势"。约半数受访者表示"放弃了宗教信仰"，近60%的人称从不祷告。68%的民众支持政教分离——这与伊朗现行体制完全相悖。

与此同时，许多伊朗人改信了基督教。伊朗的地下教会可能是全球发展最快的。“霍梅尼成了耶稣最好的传教士，“一位伊朗牧师在2019年纪录片《狼群中的羊卷二》制作组匿名采访时说道。该国部分较开明的穆斯林神职人员也匿名承认，宗教强制手段适得其反。一位神职人员近期告诉《中东之眼》，伊斯兰共和国"既削弱了伊斯兰教，也损害了神职人员在民众心中的形象”。

然而面对宗教虔诚度下降，该政权的应对之策——不出所料——是将责任归咎于除自身外的所有人。总统易卜拉欣·莱希近期指责"伊朗和伊斯兰教的敌人"正在破坏"社会的宗教根基与价值观”。

邻国土耳其情况类似。虽然该国在宪法上仍是世俗共和国，但其领导层日益腐败专制，宣传内容充满伊斯兰教色彩的恶毒言论。这导致民众普遍产生宗教厌恶情绪，年轻人纷纷转向"自然神论"。

在阿拉伯世界，近期调查同样发现世俗化程度加深，要求改革宗教政治机构的呼声日益高涨。研究者指出，对信仰的幻灭部分源于伊斯兰教表现出的暴力与不自由特征。

这就是今天伊朗女性高呼“阿扎迪”（意为自由）背后的故事。她们抗议的并非宗教信仰本身，而是用拳头撼动中东乃至更远地区那些以极权主义残暴手段强加狭隘教义解释的政权——“道德警察”、亵渎法、书籍网站禁令、任意逮捕与酷刑。伊朗那些拒绝佩戴头巾的抗议者正提醒世界：宗教若要兴盛，必须与自由结盟。

阿克约尔先生是卡托研究所伊斯兰与现代性高级研究员，著有《我为何以穆斯林身份捍卫自由》一书。

9月19日，抗议者聚集在德黑兰街头。图片来源：Getty Images刊载于2022年10月7日印刷版，标题为《阿亚图拉们送给世俗主义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