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太尼泛滥加剧美国毒品危机——《华尔街日报》

俄亥俄州哥伦布市——强效阿片类药物芬太尼正推动美国吸毒致死人数创下历史新高，它已渗透到非法毒品供应的几乎每个渠道，使其毒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

在哥伦布市和美国各地，毒贩们正在将主要产自墨西哥的芬太尼制成阿片类成瘾者渴求的主要毒品。这种合成药物正在夺走两类人的生命：一类是畏惧其药效却难以找到替代品的吸毒者，另一类是为满足对处方止痛药或海洛因日益增长的耐受性而主动寻求更强效毒品的人。它还在夺走那些不知情摄入者的生命。

“芬太尼改变了一切，“俄亥俄州高强度毒品贩运区的毒品情报官员肖恩·贝恩说，该机构是联邦协助执法计划的一部分。“它已经淹没了市场。”

因此，尽管截至2020年的八年里，美国医院外阿片类药物处方量下降了约44%，但同期阿片类药物过量致死人数却增加了近两倍，并在2021年进一步上升。根据联邦初步数据，去年死亡人数达到约8.2万人。

芬太尼是一种强效处方药，用于癌症患者和其他剧痛患者。执法官员表示，毒贩经常出售声称是海洛因或可卡因的粉末状毒品，但实际上含有非法芬太尼，这种毒品成本低廉且易于制造。购买看似止痛药、镇静剂或兴奋剂药片的吸毒者，最终得到的往往是含有非法芬太尼的假冒药品，其中许多由贩毒集团压制而成，外观与正品药物完全相同。

根据美国缉毒局分析的样本，2021年美国查获的含有潜在致命剂量芬太尼的假药比例从2017年的10%上升至44%。该机构在4月份警告全国各地的执法部门，与芬太尼相关的群体过量用药事件有所增加，这些事件涉及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发生的三起或更多过量用药，并引用了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该药物的实例。

执法官员表示，哥伦布市位于主要州际公路的交汇处，是从墨西哥向北运送并分布到中西部、阿巴拉契亚和东海岸的毒品枢纽。它是该州的首府和最大城市，长期以来处于阿片类药物流行的最前沿。

其严重的毒品问题鲜明地反映了全国范围内这一流行病的轨迹。在止痛药处方泛滥导致广泛依赖之后，限制措施抑制了供应。海洛因和其他阿片类药物填补了这一空白。执法官员表示，现在，由于芬太尼的普遍存在及其与多种物质的混合，非法药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致命。

根据联邦数据，近年来，随着对处方药的打击，美国阿片类药物的已知使用者数量有所下降。零售药店的阿片类药物处方从2012年的峰值2.55亿下降到2020年的约1.43亿，这是最新的联邦数据估计。普渡制药公司因被指控其销售的成瘾性止痛药奥施康定助长了阿片类药物危机而受到诉讼困扰，于2020年对涉及阿片类药物的联邦重罪认罪，拥有该公司的家族今年与各州达成和解，作为持续破产程序的一部分。

根据州政府数据，包括哥伦布市在内的富兰克林县，2015年至2021年间处方类阿片药物配发量下降超50%。但该县验尸官安娜希·奥尔蒂斯博士表示，同期用药过量死亡人数增长约两倍，2021年达825例（较2020年峰值859例略有下降），其中九成涉芬太尼。

哥伦布市博顿斯社区内，阿片类药物解毒剂纳洛酮品牌Narcan的广告牌。哥伦布警方称，五月俄亥俄州立大学期末考试期间，两名学生在校外死亡。目击者证词与手机证据显示，他们可能误食了自封袋中的粉末状物质（疑似学生用作学习辅助的兴奋剂阿得拉）。

毒理学检测确认死因为芬太尼中毒。警方表示，证据表明他们在学校发现该物质后带至公寓服用。

其中21岁的蒂芙尼·伊勒是神经科学预科生，即将升入大四。其父里奇·伊勒称，她立志从医，计划与男友结婚并养育四个孩子。

“这就是蓄意投毒，“伊勒先生说，“我要让所有人看清这个国家的现状，简直荒谬至极。”

非营利组织"俄亥俄州减害协会"主席丹尼斯·科雄整理的犯罪实验室数据显示，该州2021年查获的海洛因中混有芬太尼的比例从2014年的4%飙升至81%，同期可卡因中检出芬太尼的比例由不足1%升至15%。该组织致力于推动减少用药过量死亡的相关政策。

在哥伦布市，受污染的毒品如此普遍，以至于该市与全国其他地区一样，实施了一项向吸毒者分发芬太尼检测试纸的计划，帮助他们识别毒品是否被污染。

“告诉我毒品供应中的成分，我就能预测死亡人数，“考雄先生说道，他指的是芬太尼会显著增加用药过量致死风险。去年他与研究人员在《药物与酒精依赖》期刊发表的研究分析了俄亥俄州2009至2018年毒品查获量与用药过量死亡数据，发现毒品成分变化有助于预测用药过量死亡率趋势。

在哥伦布市中心以南，一栋单层砖砌建筑曾是一家医疗诊所，2006至2013年间被联邦检察官描述为"药丸工厂”——非法开具止痛药处方的窝点。这家处于止痛药泛滥高峰期的非法机构最终被查封，经营者对毒品、税务和欺诈指控认罪。

参与案件调查的哥伦布市缉毒警探迈克·艾伦（已退休）表示，该诊所曾每日接待数百名患者，有些人清晨就开始排队等候。患者通常支付现金即可获得最多150片处方药。

缉毒官员指出，随着此类"药丸工厂"被取缔，毒贩用海洛因填补市场空缺，随后又转向芬太尼。芬太尼初现时，许多吸毒者因畏惧其致命性而避之不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强烈的致幻效果使部分人开始主动寻求这种毒品。

距离昔日的药丸工厂两个街区外，矗立着玛丽黑文成瘾稳定中心——一家戒毒所。扎克·道尔今年七月曾来此戒除芬太尼。他自述滥用阿片类药物约二十年，最初是2000年代初骨折后服用处方止痛药，后来因药价过高改吸海洛因。他接触芬太尼纯属意外，当时毒贩开始在海洛因中掺入这种物质。

道尔说，这种药物带来的强烈快感让他深陷其中，其致命风险远超他此前吸食的任何阿片类药物。三年前，他因芬太尼首次用药过量。去年，他再次经历药物过量。这种毒品已夺走他二十多位朋友的生命。

“相比芬太尼，其他毒品根本不值一提，“42岁的道尔说，“我知道如果再复吸，我可能会死。”

芬太尼渗入可卡因等兴奋剂供应链，导致富兰克林县黑人用药过量死亡人数激增。县验尸官办公室数据显示，黑人占用药过量死亡比例从四年前的21%升至2021年的29%，而非西班牙裔白人占比从76%降至65%。人口普查显示，该县61%为非西班牙裔白人，24%为黑人。

哥伦布市巴顿斯社区。这一变化折射出全美性问题。联邦数据显示，2020年美国黑人用药过量死亡率（每十万人中死亡人数）首次自1999年以来超过白人。研究人员指出，医疗资源（包括有效戒毒治疗）获取不均等问题，使黑人在毒性日益增强的毒品供应链中面临更高风险。

哥伦布市中心以东的"新方向社区"治疗中心服务区域非裔人口众多，该地区在1980-90年代曾饱受强效可卡因肆虐，近年又遭遇止痛药泛滥，首席执行官约翰·道森表示。

“人们仍在吸食可卡因，但其中掺入了芬太尼，他们往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对芬太尼上瘾了，“他说。有些前来戒毒的患者坚称自己从未接触阿片类药物，但尿检结果却呈阳性。

哥伦布市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六月宣布破获该辖区（涵盖俄亥俄州南部）有史以来最大规模芬太尼案，涉案团伙涉嫌用半挂卡车从洛杉矶向该市运输毒品。检方称查获70多公斤芬太尼类毒品，包括逾11.5万片含阿片成分的药片。

“芬太尼药效太强，只需要微量就能致命，“35岁的科特妮·科尔玛说。她在玛丽黑文戒毒中心接受治疗，这是该机构在俄亥俄州众多分院之一。她至少六次芬太尼过量，最近一次在六月。当时她坐在椅子上，朋友说她突然发出怪声，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朋友用两剂阿片类药物解毒剂纳洛酮才将她救回。

考特妮·科尔玛至少六次因芬太尼过量，现正在玛丽黑文治疗机构接受治疗。禁毒官员表示，虽然运入哥伦布市的海洛因和可卡因等大宗毒品通常不含芬太尼，但当地毒贩经常用这种合成阿片类药物掺假。据官员称，毒贩可能添加芬太尼以增强毒品效力，或让使用者更深度上瘾。有时毒贩操作草率——使用同一搅拌器切割不同毒品，无意中导致芬太尼污染。

俄亥俄州刑事调查局实验室主任杰西卡·托姆斯表示，执法部门查获的毒品样本成分日益复杂。她指出，这些样本常含有芬太尼或其化学类似物（如对氟芬太尼）。6月份检测的一个样本就包含六种物质，包括芬太尼、对氟芬太尼和海洛因。

哥伦布市卫生专员迈希卡·罗伯茨博士称，该市通过制定计划来应对阿片类药物危机，包括提升治疗能力、增加解毒剂纳洛酮的发放，以及追踪数据识别用药过量激增情况。

某些社区仍饱受阿片类药物泛滥之苦。执法官员表示，在哥伦布市中心以西有个因易受河流洪水侵袭而被称作"低洼区"的社区，那里遍布毒贩和供吸毒者交易使用的"陷阱屋”。许多街道上，形容枯槁的人们蹒跚走过用木板封住的店铺和破败的房屋。

47岁的雪莉·格拉斯纳普在该地区长大，她表示自己二十多岁时因卵巢手术后医生开具处方而开始服用止痛药。她说在处方药管控收紧后，2010年代中期海洛因及随后的芬太尼侵入了她所居住的街区。购买非法药丸时，她明知可能含有芬太尼，但为缓解戒断反应仍继续使用。

“你来掷骰子吧，”格拉斯纳普女士说道。

雪莉·格拉斯纳普为逃离毒品漩涡离开了哥伦布市。格拉斯纳普女士称，她妹妹2018年因服用误以为是可卡因、实为芬太尼的药物过量身亡。这一打击促使她开始寻求戒毒治疗，并表示至今仍在康复中。她说，2020年她的未婚夫之子同样因误认芬太尼为可卡因服用后丧生。此后她搬离哥伦布，迁往一个半小时车程外的小城加里恩以远离毒品纷扰。她表示目前以制作售卖珠宝为生，并领取因伤致残的补助金。

同样在波顿斯区长大的27岁女子西拉·格兰博称，她18岁开始服用止痛片和镇静剂，后转向海洛因。她说看到电视报道芬太尼致死的新闻后一直远离该毒品，直到2018年某天只能找到这种毒品时开始接触。

格兰博女士表示，她对芬太尼的上瘾速度远超海洛因。两个月内，她每天要消耗价值80美元的芬太尼（部分通过偷窃获取），而此前海洛因日耗仅20美元。她说自己的耐药性也快速攀升，到最后吸毒不再为追求快感，而是为避免戒断反应。2019年在戒毒中心时，她发现芬太尼的戒断症状比海洛因更为剧烈。

“我简直要把自己的头发扯光了，”最近在玛丽黑文完成住院治疗并持续康复中的格拉姆博女士说。“每次呼吸，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我的胃……我想死。”

在玛丽黑文机构中的西拉·格拉姆博表示，戒除芬太尼比戒除海洛因更痛苦。她说，她所经历的是所谓的“诱发戒断反应”，这是一种突然且严重的状况，当使用者在服用苏博克松（一种结合了用于治疗阿片类成瘾的丁丙诺啡和纳洛酮的药物）之前，未能充分从阿片类药物中戒断时可能发生。玛丽黑文门诊服务主任迈克·格尔斯表示，近年来，玛丽黑文面临诱发戒断反应风险的使用者数量有所增加，因为他们体内的芬太尼含量极高。“他们的病情更严重，治疗难度更大，”他说。

联系 阿里安·坎波-弗洛雷斯，邮箱 [email protected] 和乔恩·坎普，邮箱 [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0月1日印刷版，标题为“芬太尼加剧美国毒品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