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披露新证据：俄军在被占乌克兰地区涉嫌暴行

乌克兰伊久姆——八月初的酷暑中，维塔利·博罗维从这条将乌克兰东部小镇一分为二的河流中打捞起两具浮肿的尸体。从他们被捆绑的双手，这位市政殡葬负责人推断他们曾被占领的俄罗斯军队拘留、折磨并杀害。

博罗维先生尽其所能安排了他们的安葬，将他们与俄罗斯五个月占领期间遇难的400多人一起埋葬在一片松树林中，乌克兰军队于本月结束了这一占领。

当这一大规模埋葬地点于9月15日被乌克兰当局发现时，大多数受害者的身份及死因尚不明确。自那时起，随着乌克兰军队今年夏天的逼近，这个小镇居民遭受的酷刑和杀戮不断升级的图景逐渐浮现。

55岁的博罗维先生身材瘦长，说话温和，他说自己在伊久姆埋葬了如此多的尸体，以至于用光了制作新棺材的木材，只能用毯子包裹部分尸体。在不同场合，俄罗斯士兵命令他从林地区域收集两具尸体，他怀疑这些人在遭受酷刑后被丢弃在那里。

他还埋葬了另外五具尸体，他们的脖子上仍绑着绳子，这表明他们是被处决或自杀身亡。他说，在河上的一座桥附近以及通往镇外的道路上收集的其他尸体带有枪伤，这让他认为他们是在逃跑时被枪杀的。

哈尔科夫州州长奥列格·西涅古博夫上周表示，大规模埋葬地点的挖掘工作已于周五完成，揭示出436具尸体中的大多数都有暴力死亡的迹象，包括枪伤、断肢、被绑的双手和被切除的生殖器。

维塔利·博罗维埋葬了太多尸体，以至于用光了制作棺材的木材。据西涅古博夫先生称，在哈尔科夫其他解放城市，包括伊久姆地区，已发现至少三处乱葬岗。

伊久姆发现的暴力痕迹让人想起今年春天在布查及基辅周边城镇发生的战争最血腥屠杀。这些杀戮发生在俄军进攻首都受挫、遭乌克兰守军猛烈反击期间。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9月16日指控俄军在伊久姆重演了布查暴行——当地曾挖掘出450多具尸体。

“我们刚刚开始了解哈尔科夫地区发生的全部真相，“他表示。

克里姆林宫未回应泽连斯基的指控。俄国家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斯卢茨基称其言论纯属谎言。本文发稿前，克里姆林宫未予置评。

这座战前人口约4.6万的草莓种植重镇，居民称随着乌军逼近，长期占领期间的暴行愈演愈烈。

俄军于3月下旬攻占伊久姆，将其作为夺取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的战略枢纽。莫斯科在向南推进时向该镇调集部队和装甲车，试图包围东部乌军。

法医人员正在一处发现400多具尸体的大型乱葬岗工作。参与挖掘的乌克兰调查人员表示，许多士兵遗体上留有遭受酷刑的痕迹。俄军通过炮击和空袭暴力占领伊久姆期间，造成数十名平民死亡，许多遇难者遗体被遗弃在街头或掩埋在庭院和公园中。博罗维称志愿者们帮助他挖出这些遗体，通过一座人行桥运送到河对岸的墓地——这是其他桥梁被炸毁后仅存的通道。

墓地位于从北部进入伊久姆的主干道旁，毗邻名为"莎士比亚"的公墓。森林沙土上数百个小土丘竖着木质十字架，上面标有数字，部分还刻有姓名和生卒日期。四周遍布俄军挖掘的战壕，在乌军推进前已被弃置。

博罗维此前在当地学校担任夜班警卫，二十年来一直通过一家出售棺材和墓碑的公司协助安葬伊久姆的逝者。他的客户之一——市政殡葬服务处在原雇员难以清点俄占期间堆积的遗体后雇佣了他。五月前任主管离城后，他接任了该职位。

博罗维表示他记录了遗体来源并尝试辨认身份，但这并非总能实现。

据葬礼服务负责人和住在倒塌建筑中的居民称，在俄罗斯占领期间的空袭中，从被毁建筑的废墟中拖出了腐烂的尸体，包括50多名蜷缩在地下避难所的人和一名身份不明的乌克兰狙击手。后来，其他在俄罗斯占领期间遇难的人被迅速转移到停尸房，而不是任其在街头腐烂。许多尸体最终被埋在了这个万人坑中。

博罗维先生制作十字架和棺材的工坊外。一天，一名俄罗斯士兵向博罗维先生展示了墓地里一个新挖的坑，并告诉他：“这里有17名你们的士兵。”他做了一个木制十字架来标记这个地方。本月对该地点进行挖掘的乌克兰调查人员表示，许多士兵的尸体有遭受酷刑的痕迹。

俄罗斯人在附近的森林里挖了战壕并部署了坦克，禁止举行葬礼。博罗维先生说，有时他在那里卸下尸体，但由于炮击被迫在一两天后返回埋葬他们。

他估计，在占领期间，伊久姆的死亡率是平时的四倍，即使超过一半的人口已经逃离。

今年夏初，随着乌克兰人阻止了俄罗斯的推进，伊久姆成为乌克兰炮火的目标，包括美国提供的高科技火箭发射器，这些武器对俄罗斯阵地进行了猛烈打击，为本月的快速进攻奠定了基础。

乌克兰士兵援引本国情报称，六月底的一次突袭中，乌军击中了伊久姆一所学校内的俄军指挥部，造成包括一名上校和两名少校在内的17名俄军人员死亡，20余人受伤，并摧毁多辆军车。

根据对十余名当地居民的采访，俄军怀疑民众暗中协助推进中的乌军。士兵们与2014年从乌克兰东部地区脱离基辅控制的警察部队一起，将目标对准与乌克兰军方或安全部队有哪怕轻微关联的男子。他们拘留了手机中存有可疑照片或地图的人员。居民们表示会尽可能避开公共场所以避免遭受虐待。

随着乌军上月逼近伊久姆，博罗维称自己面临越来越大的威胁——神经紧张的俄军士兵认为其工作所需的行动是敌方侦察兵的完美掩护。

士兵们质问他为何经常前往城镇边缘并在森林工作，并怀疑他负责协调火炮和迫击炮攻击。他表示士兵们将步枪枪口抵住他的胸口，并朝他两脚之间的地面开枪。

乌克兰国家警察局长伊霍尔·克里缅科本月表示，在伊久姆及附近的巴拉克列亚发现了六个用于刑讯的场所。现场证据显示受害者被关押在过度拥挤的牢房，并遭受电击酷刑。

著名报纸专栏作家马克西姆·马克西莫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在其中一处场所被拘留，看守人员指控他为乌克兰从事间谍活动。

9月3日，他说，一群身着俄罗斯军警制服、头戴巴拉克拉瓦面罩的男子乘坐一辆白色俄罗斯产吉普车来到他家。他们将他带到伊久姆中央警察局，在那里他被关押在地下的一间昏暗混凝土牢房里，几乎完全处于黑暗中，并因涉嫌与乌克兰安全部门有联系而受到审讯。

马克西莫夫先生说，在警察局地下室一个没有窗户的射击场里，他被蒙住眼睛，并因遭受严重殴打导致左耳听力丧失。他说，折磨他的人用防毒面具使他窒息，并将军用野战电话的电线连接到束缚他手脚的金属手铐上，用电击将他从椅子上击倒。

与他同在一个牢房的还有另外四名男子，其中包括两名曾在2014年试图从俄罗斯军队及其当地盟友手中夺回东部领土的乌克兰部队服役的前士兵。

马克西姆·马克西莫夫，在他声称被关押的警察局。马克西莫夫先生说他遭到了电击。其中一名叫谢尔希·科斯托马罗夫的男子说，俄罗斯扶植的乌克兰警察在8月9日的一次家庭搜查中发现他的军事文件和奖章后，将他带到了警察局。

他说，两天来，他们狠狠地殴打他的背部，以至于他无法坐下，用电击击他的腿，并在殴打他的胸部时将塑料袋套在他的头上，使他喘不过气来。然后他们把他关在牢房里一个星期，之后又继续审讯和殴打。

9月9日，在乌克兰夺回伊久姆的前夜，看守囚犯的亲俄分裂分子明显变得紧张起来。马克西莫夫说，他们威胁称，如果俄军撤退，就会向牢房里扔手榴弹。

到了黎明时分，乌克兰警卫换上便服，打开了牢房沉重的铁门。“快跑，“马克西莫夫回忆说，他们这样告诉囚犯，并警告说俄罗斯人会来杀死他们。

他和科斯托马罗夫说，他们和其他人一起跑出警察局，发现伊久姆的街道空无一人，检查站无人值守。当地人说，俄罗斯人实施了为期三天的宵禁，然后逃走了。到中午时分，乌克兰人重新控制了该镇。

谢尔希·科斯托马罗夫说，他遭到殴打并被关在牢房里。上周，在乱葬坑现场，尸体袋排列在地上，当地人陆续走进一个白色帐篷，向警方调查人员讲述他们的亲人是怎么死的。

博罗维怀疑还有更多坟墓尚未被发现，里面是俄罗斯人自己处理的尸体。

“家属来问我们尸体在哪里，但我们没有尸体，“他说。

家属们来到乱葬坑现场。阿尔乔姆·邦达尔对本文有贡献。

致信 斯蒂芬·卡林，邮箱：[email protected]

出现在2022年9月29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证据显示涉嫌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