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评论：一位母亲的歌剧式恶毒——《华尔街日报》

桑德拉·拉德瓦诺夫斯基饰演美狄亚摄影：马蒂·索尔/大都会歌剧院纽约

路易吉·凯鲁比尼1797年创作的《美狄亚》是展现女高音魅力的作品，本应成为大都会歌剧院周二演出季开幕夜的绝佳选择。这部最初以法语写成并带有对白，后改编为意大利语宣叙调的歌剧，在1953年得到了完美女高音玛丽亚·卡拉斯的青睐。大都会歌剧院首次排演该剧（意大利语版），旨在展示女高音桑德拉·拉德瓦诺夫斯基的才华——她具备诠释这位复仇心切女巫所需的嗓音条件与舞台表现力。然而，即便在大卫·麦克维卡执导并设计的这场视觉冲击十足的新制作中，歌剧本身仍显陈旧。第二幕中段，当伊阿宋与美狄亚激烈争执孩子归属时，我竟漫不经心地思忖：或许一位优秀的离婚律师就能解决他们的矛盾。这显然并非预期反应——观众本应被美狄亚及其极端性格的戏剧张力所震慑。她渴望重获伊阿宋，若不能如愿，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据希腊神话记载，美狄亚曾协助伊阿宋（原版中的杰森"）夺取金羊毛，期间不惜手刃数位亲人。如今伊阿宋携二子抛弃她，正筹备与科林斯国王克瑞翁之女格劳刻成婚。歌剧开场时，婚礼筹备正在进行，格劳刻的忧虑合情合理：美狄亚很可能会现身搅局。果然如此。我们初次见到她时，她身披褴褛黑袍，眼妆晕染，发丝如蛇般纠缠，潜伏在宫殿外。这座堡垒般的巨型建筑有着青铜色大门，滑开时显露出没有她存在的繁华生活。为确保观众全景视角，麦克维卡将后方内墙设计成倾斜的镜面，从上方反向映射舞台画面，营造出令人晕眩的视觉效果。

当美狄亚终于登场时——前半小时全是铺垫内容——整部剧便围绕她展开。拉瓦诺夫斯基女士开场表现精彩，展现了美狄亚的狡黠：她缓慢而犀利的唱腔与动作，与其他角色因她出现而引发的歇斯底里形成刻意对比。即便在恳求贾松（由直率自负的马修·波伦扎尼饰演）时，她的表演也带着虚伪色彩；而当她撕下伪装召唤地狱惩罚贾松时，嗓音陡然收窄的转变极具表现力。然而拉瓦诺夫斯基那有力而克制的女高音金属质感逐渐变得单一，到第二幕中段——尤其是第三幕美狄亚彻底爆发时——声音层次已不足以维持观众兴趣，更遑论共情。即便她在是否杀死孩子以惩罚负心丈夫的内心挣扎也欠缺说服力。她显然疯了，观众早已预知结局。

这对这部心理戏为主的歌剧构成硬伤。凯鲁比尼与剧本作者弗朗索瓦-伯努瓦·霍夫曼（意大利语译本由卡洛·赞加里尼完成）只塑造了单薄的反派和背景情节。格劳刻（雅奈·布鲁格以细腻嗓音诠释）在开场场景和咏叹调后基本消失。克瑞翁（米歇尔·佩尔图西饰演的直率角色）与贾松试图威吓、控制并居高临下对待美狄亚的戏码皆草草收场；合唱段落如沉闷的婚礼进行曲和冗长的幕前曲，尽管指挥卡洛·里兹倾力演绎，仍缺乏音乐辨识度。唯有饰演心腹侍女涅里斯的次女高音叶卡捷琳娜·古巴诺娃凭借咏叹调"惟余泪千行"脱颖而出，巴松管独奏的华美伴奏更添光彩。这段唱词诉说涅里斯对美狄亚痛苦的感同身受，刹那间让我们窥见了所有愤怒的根源。

然而即使在涅里斯的咏叹调中，麦克维卡导演仍确保愤怒情绪贯穿始终：在最后段落，美狄亚打开箱子检视那件浸毒的长袍与头冠——她将把这些作为结婚礼物送给格劳刻。类似导演巧思比比皆是。伊阿宋率领的阿尔戈船员们身着海盗装束，献上金羊毛与装满财宝的箱子时跳着轻快的舞步。这种亡命之徒的装束与美狄亚一样，使他们与法式新古典风格盛装的科林斯朝臣形成鲜明对比（服装设计：多伊·吕蒂；动作设计：乔·梅雷迪思；灯光设计：保尔·康斯特布尔）。

倾斜镜面的绝妙之处在于动态放大特定舞台元素：第一幕烛台辉映的宴会长桌，第二幕新娘巨幅头纱铺满地面的画面，在第三幕产生了骇人效果——当格劳刻身着毒袍在血染桌布上痛苦翻滚时。值得庆幸的是，杀害孩童的场面被处理为暗场。美狄亚与儿子们在火圈中相拥的最终镜像（投影设计：S·凯蒂·塔克）反常地平静，尽管她对伊阿宋的临终台词本质上是"地狱见！“这像极了《苏菲的选择》电影中恋人自杀场景那般博取同情的最后尝试。或许更接近1797年原版演出中美狄亚乘火焰战车飞离的设定，才更适合本剧气质。

威尔森女士为《华尔街日报》撰写歌剧评论，著有《疯狂场景与离别咏叹：纽约市歌剧院的消亡与美国歌剧的未来》（大都会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