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收获》评论：麻烦来自波斯 - 《华尔街日报》

威廉·冯·考尔巴赫笔下的萨拉米斯战役。图片来源：布里奇曼艺术图书馆古典希腊的历史很大程度上由城邦内部及城邦之间的分裂所定义。革命与政变、联盟关系的变动、几乎持续不断的均势战争——包括雅典与斯巴达之间灾难性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构成了一个现代读者往往难以跟上的故事，相比之下，罗马崛起的故事则更为线性单一。

然而，希腊历史中有一段插曲提供了清晰的叙事线索。波斯人对希腊的入侵迫使相互敌对的城邦，甚至雅典和斯巴达，联合起来对抗外来者，这种脆弱的团结带来了奇迹般的胜利。尽管在温泉关战败，希腊人随后取得了两场胜利，先是公元前480年在萨拉米斯岛附近的海战，次年又在普拉提亚城附近的陆战中获胜。波斯人溃败撤退，再未重返希腊大陆。

这场戏剧性事件发生时，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可能还是个孩子，但成年后他认定必须讲述这个故事。他从众多纷杂的线索中——包括波斯征服之地的记载——创作出一部史诗规模的战争叙事，这是史上第一部“历史”著作。（英语中的“历史”一词源自他在开篇首句使用的希腊词“historiê”，意为“探究”。）他的作品自此迷住了无数读者，并催生了现代衍生作品，包括近几十年来弗兰克·米勒的漫画小说和扎克·施奈德的两部《300勇士》电影。

因此，波斯战争构成了一个精彩的故事，但它是否包含英雄与反派呢？

在他经过深入研究、文笔引人入胜的《战争的收获》一书中，斯蒂芬·克肖对“300”系列中非黑即白的叙事方式提出了批评，但他自己也未能完全摆脱胜利主义的诱惑，这一点从其副标题“拯救民主的史诗战役”中可见一斑。尽管如此，他对这些战斗的描述确实展现了它们的“史诗”意义，并解释了那些出人意料的战果。

在快速回顾了波斯战争前千年的历史后，克肖先生深入研究了公元前490年那场扑朔迷离的马拉松战役——当时兵力处于劣势的雅典军队竟奇迹般击退了波斯联军。十年后，卷土重来的波斯大军以压倒性兵力突破温泉关，尽管遭遇了斯巴达人的顽强抵抗。波斯国王薛西斯本已胜券在握，却在公元前480年贸然决定在萨拉米斯展开海上决战。失去制海权后，他将征服希腊的任务交给陆军，但这支军队在2500年前的那个夏天，于普拉提亚战役中同样遭遇惨败。

作为多部著作的作者和牛津大学的讲师，克肖先生是少数能将古典世界专业知识与叙事天赋完美结合的人之一。在《战争的收获》中，他深入剖析了古代陆海战争的运作机制，提供了关于武器、后勤和战术的精彩细节。他精通原始文献，但常常超越这些资料所能提供的范围，例如通过计算波斯人在温泉关战役中驮畜产生的粪便和尿液量（这给波斯人带来了极大不便）。

除了历史研究的造诣，克肖先生还为他的故事赋予了古希腊风格的诗意表达天赋。他引用希腊悲剧和荷马史诗来唤起故事的悲情。为了让读者更全面地了解波斯人，他还引用了波斯波利斯要塞档案中的段落，这些是公元前509年至493年的行政文件宝库。这些引文和事实的编织使他的书成为一次有益的深度探索，即使是专家也能从中获得新的见解。

举个例子，克肖先生驳斥了斯巴达盾牌上刻有大写字母lambda（我们的“L”）代表“拉栖代梦人”（希腊人对斯巴达人及其近邻的称呼）的流行观点。他将这一观点追溯到拜占庭词典编纂者佛提乌斯，佛提乌斯似乎误解了他在一位喜剧剧作家作品中读到的一行文字。克肖先生认为，剧作家提到的“lambdas”不是指拉栖代梦人，而是指莱斯博斯岛人（来自莱斯博斯岛的人），他们被认为偏爱口交（对希腊人来说是一种异常行为）。他提出，如果盾牌上曾出现过lambda，那可能是对敌人的一种下流命令。

通过将雅典所代表的民主制度塑造成其故事中的英雄，克肖先生采取了一种在当前政治时刻引起共鸣的叙述方式。但这种方式也过度简化了历史记载以及当时希腊人（尤其是希罗多德）对事件的看法。希罗多德仅使用过一次"民主"这个词——描述的并非希腊人建立，而是波斯人创立的制度。他提到一位名叫马多尼奥斯的波斯将军"废黜了所有爱奥尼亚（土耳其沿海希腊人）的暴君，并在他们的城邦建立了民主政体"。显然，希波战争远非本书所描绘的意识形态斗争。

诚然，在克肖引用的段落中，希罗多德声称雅典通过选择对抗波斯扭转了战争局势，但他的核心观点在于这并非显而易见的选择。他记载了雅典曾考虑加入波斯阵营的威胁，且未暗示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相比之下，斯巴达人始终坚定不移地致力于保持希腊免受外族征服，希罗多德最为赞颂的正是这种道德力量——而非民主雅典的价值观。

罗姆先生的新书《破城者德米特里》将于十一月出版。

刊载于2022年9月28日印刷版，原标题《祸起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