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俄罗斯对爵士乐说“好”时——《华尔街日报》

伊戈尔·布特曼图片来源：Bolshoi今年是爵士乐传入俄罗斯100周年。这个纪念日充满讽刺意味，因为爵士乐——这种以即兴创作和个性表达为核心、象征人类自由的音乐形式——是在约瑟夫·斯大林执政时期引入的。

宣传至少部分解释了这一悖论。最初，苏联政府将爵士乐作为受压迫民族——美国黑人的音乐加以欢迎。然而在斯大林时期，爵士乐经历了压制、审查与接纳的反复。为纪念这一百年，10月1日莫斯科大剧院将举办庆祝音乐会。

故事始于纽约诞生首张爵士唱片仅四年后，诗人舞者瓦伦丁·帕尔纳赫在巴黎听到一支美国黑人爵士乐队时深受震撼。他购置了一套乐器回到莫斯科，创立了瓦伦丁·帕尔纳赫爵士乐队，并于1922年10月1日在莫斯科举行了首场演出。

1926年，两支美国黑人乐队赴俄巡演：山姆·伍丁乐队演绎了包含六首艾灵顿公爵作品的歌舞剧；弗兰克·威瑟斯乐队则拥有首位伟大独奏家、单簧管奇才西德尼·贝谢。乐队成员加文·布谢尔在1988年回忆录《爵士起源》中写道：“俄罗斯人民热爱我们。（这是）我踏足的第一个把我当人看待的国家。“这些演出带来了纯正的非裔美国爵士乐，但在二战前的俄罗斯，“爵士"一词更多指代由萨克斯、小号和长号组成的乐队形式，其演奏曲目可能涵盖爵士乐、民歌、圆舞曲或流行舞曲。

人们对爵士乐的兴趣蔓延开来，但到了20世纪30年代末，官方报纸《消息报》将这种音乐斥为资产阶级文化的代表，尽管当时政府支持着数十支广播和军事爵士乐队。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苏联国家爵士乐团更名为国防人民委员部模范乐团，被派往前线为苏联军队鼓舞士气。不幸的是，乐队大部分成员在那里丧生。

埃迪·罗斯纳是一位犹太人，1939年从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逃往苏联，1940至1946年间担任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国家爵士乐团的指挥，这支大乐队成为苏联最受欢迎的乐团之一，进行了大量巡演和录音。乐团以演奏艾灵顿公爵的《大篷车》和W.C.汉迪的《圣路易斯蓝调》等美国摇摆乐作品而风靡一时。

1924年的瓦伦丁·帕尔纳赫图片来源：Bolshoi但罗斯纳在二战后苏联对西方文化的打压中受到牵连，当时萨克斯几乎被禁止，宣传标语写道"今日演奏爵士，明日叛国投敌”。他被捕并被送往古拉格。然而，劳改营的负责人喜欢他的音乐，允许他组建新乐队为囚犯和看守表演。1954年获释后，他继续巡演和录音，直至生命尽头。

战后，作曲家奥列格·伦德斯特伦与他的大乐队——奥列格·伦德斯特伦管弦乐团在喀山这座外省城市演出。但当莫斯科官员听到他对俄罗斯与鞑靼音乐的改编后，该乐队被授予全俄巡回音乐会管理局轻音乐乐团的新身份，从1970年代起开始在欧洲和美国广泛巡演。

俄罗斯爵士乐历史学家西里尔·莫什科夫在2018年文章《俄罗斯：九十五年身份追寻之路》中写道，1947至1955年间苏联几乎不存在爵士乐，因为当局无差别压制一切西方文化。“列昂尼德·乌乔索夫的爵士乐队被强制更名为俄罗斯’国家轻音乐乐团’"，他写道，“并被迫将萨克斯风藏在新招募的大型弦乐组后方，让弦乐组挡在管乐组前面。”

冷战期间，美国推行"爵士外交”，1962年派遣本尼·古德曼赴苏演出，1966年送厄尔·“老爹”·海因斯，1971年派艾灵顿公爵，1972年则派出撒德·琼斯/梅尔·刘易斯乐团。艾灵顿乐队在苏联五座城市举办22场音乐会，吸引12.6万观众，引发爵士乐迷狂热反响。有人高喊"我们等你们几个世纪了！”

冷战时期美国唱片极难获取，但美国通过"美国之音"短波电台输送爵士乐。苏联政府试图干扰信号，但仍有部分穿透封锁，滋养了音乐人与乐迷。1962年，莫斯科黑市上美国之音爵士乐录音带售价高达40美元（相当于2022年的375美元）。

1991年苏联解体后，艺术自由得到扩展，爵士乐随后不得不在市场经济中求生存。唱片发行和音乐节数量最初急剧下降，但后来有所回升。现代俄罗斯爵士乐的最大成功者是萨克斯管演奏家伊戈尔·布特曼。他出生于列宁格勒，20世纪80年代末在波士顿的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习，并与温顿·马萨利斯等爵士乐名人成为朋友。1996年，他回到莫斯科，现在领导着自己的乐团——伊戈尔·布特曼大乐队，组织每年在俄罗斯多个城市举办的“爵士乐的胜利”音乐节，并拥有两家夜总会。

正是他在组织这次周年庆典活动。大剧院的音乐会将重现1922年的原始节目，同时全国其他16个城市将举行额外的纪念音乐会，17个地区将举办30场大师班。在这个地理面积最大的国家，所有这些都证明了一个健康的爵士乐场景，充满了音乐节、唱片、广播节目和一个权威的在线杂志Jazz.ru。

随着俄罗斯再次陷入专制统治，现在正是让人们接触爵士乐及其教训的最佳时机。

哈斯先生是史密森尼国家美国历史博物馆的美国音乐荣誉策展人。他的著作包括《超越类别：艾灵顿公爵的生活与天才》（Da Capo）和《发现爵士乐》（Pearson）。

出现在2022年9月28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当俄罗斯说“是”给爵士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