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赎罪日祷告的意义

2021年9月，洛杉矶西奈圣殿的会众参加户外赎罪日仪式。图片来源：Al Seib/洛杉矶时报/盖蒂图片社9月25日星期日，标志着犹太历中最重要的时期之一开始。新年"罗什·哈沙纳"于周日晚间开始，十天后是赎罪日"约姆·基普尔"。许多不常去犹太教堂的犹太人，都会确保出席标志赎罪日开始的晚间祈祷仪式，那时信徒们会诵读《科尔·尼德雷》——这可能是犹太礼拜仪式中最著名、却最不被理解的段落之一。

乍看之下，《科尔·尼德雷》（又称《卡尔·尼德雷》），大致译为"所有誓言"，可能显得技术性且平淡无奇，与犹太年历中最神圣的日子完全不相称。一个常见版本写道：“所有誓言、禁令、誓约、限制、惩罚和奉献之誓，从今次赎罪日起至下次赎罪日止，凡我们将说、起誓并承担者；所有这些[誓言]我皆后悔；愿它们全被抛弃与宽恕，废止与撤销；它们无效且无约束力。“尽管看似平凡，但通过承认人类易许下日后后悔的誓言，这一法律公式传递了重要信息：悔恨的力量能促成我们生活中持久的改变。

《圣经》宣称人类言语具有巨大力量，对上帝所立誓言必须履行：“人若向耶和华许愿或起誓约束自己，就不可食言，必要按口中所出的一切话行”（《民数记》30:2）。此类誓言可约束说话者行可敬之事，如向古代犹太仪式中心耶路撒冷圣殿献礼。但誓言也可能因冲动而立。一时愤懑中，你可能立下影响终生的不利誓言。

拉比传统宣称，在紧急情况下，包括对所立誓言深感懊悔时，犹太法庭可以解除对上帝的誓约。20世纪著名塔木德学者约瑟夫·索洛维奇克拉比阐释道，其逻辑与忏悔的效力相关。在犹太教中，忏悔的可能性基于中世纪伟大思想家迈蒙尼德所言"人人皆被赋予自由意志"的理念。自由意志使人类可能犯罪，但也赋予我们改变的能力。迈蒙尼德认为，忏悔者正是在宣告：“如今我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初犯下过错的同一个人。“懊悔既表明我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彰显了重塑更好自我的能力。

誓言的严肃性及其解除的可能性，促使《所有誓愿》(Kol Nidrei)仪式在8至9世纪逐渐形成。当赎罪日临近时，许多犹太人意识到自己可能轻率许下誓言而将面临上帝的问责。因此他们在节日前夕聚集于犹太会堂，公开宣告解除过去一年所有誓言以寻求赦免。这一传统源于犹太民众而非拉比阶层，故《所有誓愿》的祷词并非希伯来语，而是当时近东犹太人的日常用语——亚拉姆语。该仪式后来明确加入了请求解除誓言的原因：“所有这些[誓约]我皆感懊悔”。

与犹太历史上大多数礼仪创新不同，科尔尼德拉仪式经常遭到犹太社区领袖拉比们的反对。他们认为，在常规法庭环境之外废除誓约的做法是误入歧途。另一些拉比则坚称，只有当仪式聚焦于来年将许下的未来誓言时才有效——这一观点塑造了当今美国犹太人普遍采用的科尔尼德拉版本，而其他传统仍沿用针对前一年所立誓言的版本。

拉比们还担忧科尔尼德拉的公开仪式可能被扭曲为反犹诽谤：即犹太人不可信守财务协议与承诺。这种担忧不无道理，因为犹太教的敌人们确实如此曲解。中世纪拉比们曾被传唤至国王法庭，在公开辩论中被指控群体性欺诈。犹太智者们对此回应道——这种解释既准确又诚实——法律上解除的誓言仅适用于对上帝的承诺，而人与人之间的协议不可废止。

在此方面，誓言规则与忏悔概念亦相呼应，因为拉比传统明确指出：在上帝面前的悔改并不能消除对他人犯下的过错。唯有弥补的尝试与受害者的宽恕，方能赎清此类罪孽。

尽管存在公关隐患与拉比们的忧虑，科尔尼德拉仍传承至今。如今，这则祷文的传统旋律已成为赎罪日庄严开启的同义词。没有任何其他犹太礼仪能如此本质地结合人类易错性与自由意志——这两者共同构成了忏悔与赎罪日本身的根基。“所有这些我都后悔”：这便是科尔尼德拉的精髓。若真诚表达的悔意能通过消除轻率言辞的影响来疗愈过去，那么我们也有理由期待：过往的过错同样可以获得救赎。

正因如此，《科尔尼德拉》祷词对我们这个时代有着深刻的启示。在互联网时代，每一次冲动的发帖、每一条误发的推文、每一句令人后悔的言论都将永远留存，往往再多的懊悔也无法抹去对个人名誉的玷污。《科尔尼德拉》提醒我们要取消的是错误而非人，接纳真诚的悔悟，拥抱改变与成长的可能。经过几个世纪的争论，《科尔尼德拉》在犹太礼仪中的未来已然稳固，但其教诲仍需被重新领悟。

索洛维切克拉比是叶史瓦大学托拉与西方思想斯特劳斯中心主任，同时担任纽约舍里特以色列会堂的拉比。

刊载于2022年9月24日印刷版，标题为《赎罪日祷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