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福音》评论：追寻全新的自我——《华尔街日报》

图片来源：Alamy Stock PhotoG.K.切斯特顿曾言，拒绝信仰上帝的人会相信任何事物。P.T.巴纳姆则戏称每分钟都有易受骗者诞生。这些精明的观察家会如何看待美国价值4.4万亿美元的"健康产业"？答案不言自明。

健康产业既是理想化的生活状态，又是无神论的精神运动，更是纯粹的营销金矿。正如丽娜·拉斐尔在《健康福音》中所指出的，这个庞杂的产业已成为"某些人的崇高追求，另一些人的宗教信条"。该术语的模糊性使其成为绝佳的商业噱头——从姜黄片、竹炭牙膏到针灸、生育治疗、“排毒"饮品、正念应用、运动休闲服，各类商品服务都打着"提升自我"“延缓衰老（或掩饰年龄）“乃至"延年益寿"的旗号。

拉斐尔指出，健康风潮改变了我们的语言习惯：“人们会说’这是自我关爱必需品’‘我正在排毒’或’我在练习感恩’——这些说法15年前根本不存在。“这位曾为《快公司》撰稿的记者将焦点对准中高收入女性群体：美国女性主导着三分之二的家庭消费决策和五分之四的健康相关决策，其经济影响力不言而喻。而数据表明，她们正是健康营销最易感的人群。原因何在？

拉斐尔女士指出，广告商认为女性更容易"情绪化"并怀有"难以言说的渴望”，她将这种观念追溯至麦迪逊大道沙文主义盛行的糟糕旧时代。在她看来，我们如此容易被营销手段击中的主要原因，是现代女性生活被不公平地赋予了过高要求：党派政治（她本人倾向左翼）让我们精疲力竭，负担得起的儿童保育服务遥不可及，而我们发现自己承担着，呃，绝大部分的家务劳动。

或许如此。但读完她对狂喜的动感单车课程和大麻养生周末的描述；对那些热衷购买翡翠阴道卵石、疗愈水晶和"无化学成分"美容产品（拉斐尔犀利指出，这些产品其实和世间万物一样由化合物构成）的女性的刻画后，人们很难不认同老派广告人的观点。我们现代女性确实表现出强烈情绪和莫名渴望。其他因素也在加剧这种易感性——比如让我们看到Instagram精准推送养生广告的电子设备，正是滋养我们社交焦虑的同一工具。

以健康之名销售荒诞产品，并不意味着这个概念本身没有价值。谁不想获得身心舒适？拉斐尔认为问题在于，数百万美国人期待"养生"能填补组织性宗教长期缓慢退潮后留下的精神干涸。二十年前70%美国人属于教堂、清真寺或犹太会堂，如今不足半数。同期，养生行业中被称为"神秘服务”（涉及塔罗牌、通灵和占星术）的细分市场需求激增。拉斐尔写道，这类专注于自我满足的消费可能制造新的"意义危机”：“当亲人离世时，水晶无法提供集体仪式，积极心理暗示也抚慰不了群体哀伤或巩固纪念传统。”

拉斐尔女士讲述了在犹他州一次昂贵的健康主题周末活动中几段尴尬对话。交谈中，有三个人询问她的冥想"修行”。当拉斐尔女士表示自己不冥想，而是通过诵读传统犹太祷文来平心静气时，对方露出了困惑的窘态。“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位同伴在长久的停顿后勉强回应，"这**可真特别。”

在《健康福音书》中，拉斐尔女士保持着轻快的叙述节奏，肆意混用各种比喻——某段文字里同时出现了精灵、海啸、雪崩、回声室、监狱囚犯和被氯仿麻醉的看门人。她尤其擅长揭示众多消费者的轻信心理，比如"纯天然"产品未必更安全或优质（可能只是腐烂得更快），某些被妖魔化的"毒素"对健康毫无威胁，没有女性需要"无麸质"洗发水——除非她打算喝掉它。在追求健康的道路上，我们似乎需要偶尔动用理性判断。 拉斐尔女士同时提醒，要警惕虚假神明许下的空头承诺。

在《健康福音书》接近尾声时，拉斐尔女士引用了已故作家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的见解——这位与切斯特顿、巴纳姆同样洞察人性的作家曾指出：“不存在不崇拜这回事。人人都有所崇拜。“这位小说家接下来的话如今读来宛如预言：“若崇拜自己的身体、美貌和性吸引力，你将永远感觉丑陋，当年华老去显现时，你会在最终入土前经历千万次心死。”

《华尔街日报》最近刊登了一篇关于美容巨头考特妮·卡戴珊的报道，她表示12年前随着儿子出生，自己开启了"健康之旅”。如今她正通过推出一系列甜味软糖维生素，将商业版图拓展至"健康领域”。您会欣喜地获悉，这些产品包装将全部采用"消费后回收塑料，并通过碳中和运输方式配送”。

本文作者格顿夫人是《华尔街日报》撰稿人，其著作《着迷时刻：分心时代朗读的神奇力量》已出版。

本文发表于2022年9月21日印刷版，原标题为《追寻全新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