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半导体主导地位之路上遭遇波折 - 《华尔街日报》

不要被误导认为中国在实现成为全球最大半导体芯片生产商的目标上失败了。这是有些人从清华紫光等国家冠军企业的破产以及多名官员和高管被高调逮捕等事件中得出的结论。如果中国真的失败了，那么华盛顿为何还要推出昂贵的产业政策来补贴国内半导体制造呢？

这种分析体现了西方惯于低估中国经济、政治体系和产业战略的实力与韧性的思维。中国的国家主导模式确实存在普遍的浪费、资本错配和腐败问题。北京政府的意愿并不能保证中国必然成功。但认为这些逮捕和破产事件标志着中国的失败，则缺乏证据支持。

看看太阳能和造船业就知道了。与半导体类似，太阳能技术最初在美国发明并商业化，后来成为中国国家规划者的重点目标。2012年，经过多年大规模补贴和过度投资后，中国最大的太阳能企业开始遭遇重大挫折。天合光能等企业减产以维持盈利，而赛维LDK等公司在拖欠外债的同时获得地方政府救助。2013年，中国太阳能行业的明星企业、纳斯达克上市的尚德电力宣告破产。

然而时至今日，中国太阳能产业已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欧美绿色能源目标的实现都依赖中国出口。中国占据了全球太阳能产量（涵盖供应链所有环节）的80%，以及近95%的多晶硅份额。更糟糕的是，中国太阳能产业还利用新疆等地维吾尔穆斯林的强迫劳动，因此进口更多中国太阳能板往往意味着助长奴役行为。

在造船业领域，北京同样通过补贴、扭曲市场的政策以及甘愿承受经济损失的做法，成功实现了自身利益。2002年，朱镕基总理发表讲话，呼吁中国成为世界领先的造船大国，并将2015年定为实现这一目标的期限。当时，中国仅占全球造船产量的5%。2003年，国家出台造船规划，随后实施了大规模补贴和其他扶持性产业政策。

2005至2009年间，中国新增船厂数量是行业领先者日本和韩国的30倍。路透社2011年报道称中国造船厂"正因订单枯竭而陷入困境"。但其他国家造船厂处境更为艰难。到2017年，中国产能的巨幅增长迫使曾占据主导地位的韩国大宇造船、日本三菱重工等企业大幅缩减规模，或寻求政府援助维持运营，而许多其他企业则退出了该行业。

尽管因浪费性过度投资损失了数百亿元，北京仍实现了目标。通过刻意制造全球产能过剩、挤压行业利润、迫使外国竞争者破产，中国最终成为世界头号造船大国。如今其全球造船销售额占比已达50%。（美国造船业严重萎缩，2016年美国国防承包商甚至考虑与中国企业合作获取干船坞产能。）

斯坦福大学最新研究显示，被中国五年规划重点扶持的产业会出现中国企业数量激增，而美国企业的新建数量、产出、就业和收益则显著下降。

这些历史教训同样适用于半导体行业。从某些指标来看，北京的政策正在取得成效。中国目前的芯片产量已超过美国，约占全球总产量的15%。其芯片制造巨头中芯国际近期成功生产出7纳米芯片，虽与全球最先进的3纳米及更小制程尚有差距，但已可媲美英特尔等美国领军企业。

中国的产业政策反映了不容忽视的现实。建造半导体代工厂（晶圆厂）成本极其昂贵，尖端工厂每座耗资近200亿美元，企业几乎必须获得政府支持才敢投资。2012至2020年间（美国国会开始酝酿今夏通过的补贴法案期间），全球大多数新建的高产量先进制程晶圆厂都位于中国、韩国和台湾地区——这些地方的企业享有政府补贴和隐性担保。

这正凸显了近期通过的《芯片与科学法案》的必要性。该法案将为美国半导体制造提供补贴，其全球份额已从1990年的37%降至12%。补贴可能造成市场扭曲和滋生腐败，因此需要巧妙的管理、透明度和限制。但将半导体制造拱手让给为战略优势提供补贴的竞争对手，已使美国危险地依赖于易受中国施压的海外市场出口。

政策制定者应清醒认识美国实施产业政策的挑战，同时避免错误地将中国的发展目标判定为失败或注定破产。无论当前中国半导体产业遭遇何种挫折，历史经验和战略远见都表明：必须认真对待北京的雄心，及时投入资源加以应对，以免为时已晚。

斯威策先生是特别竞争研究项目的高级研究员。费思先生是新美国安全中心的兼职高级研究员，曾于2017至2021年担任国务院政策规划部门成员及东亚事务副助理国务卿。

2020年3月16日，中国南通某造船工业园区内工人作业场景。图片来源：中国日报/路透社本文发表于2022年9月21日印刷版，原标题为《中国半导体霸主之路遭遇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