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突然间一切都变得“完美”——《华尔街日报》

如今，“完美”一词无处不在。并非真正的完美，而是被用来形容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琐事。最近在一家餐厅，服务员对我的点单回应道“完美！”——仿佛选择一份考伯沙拉就能让我跻身美食家的行列。

购物时店员说“完美”，我说明作业截止日期时学生说“完美”，在健身房归还毛巾时工作人员也说“完美”。传统的回应本该是“谢谢”，但这个终极赞美词已将其取代。

说“完美”的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过年长者也开始跟风。今年夏天在意大利旅行时，我听到英语不流利的女服务员这么说。当博物馆保安帮我找到提香画作时，我发现自己竟也脱口而出。就在不久之前，人们还会用另一个夸张词“太棒了”——但在我看来，“太棒了”至少带有一丝自嘲意味，而“完美”则完全没有。

从小大人就告诫我“完美是优秀的敌人”。意思是若过分追求完美，反而会因过度纠结细节而搞砸事情。可为何如今“完美”成了日常琐事的默认评价？

一种解释是我称之为“埃迪·哈斯克尔”式的服务话术（年轻观众可能不知道，这个角色出自1950年代电视剧《反斗小宝贝》，是主角哥哥的阿谀奉承型朋友）。按此解读，店员的赞美旨在恭维顾客的绝佳品味（“白面包夹腌牛肉配蛋黄酱？完美！”），实则是争取高额小费和回头客的策略。

更深入的解释将“完美！”与当今更普遍的行为联系起来。这是我们在高度敏感社会中的副产品，人们害怕无意中冒犯他人。我称之为“宏观赞美”，与“微观侵犯”相对。

宏观赞美让说话者避免无意的失礼。它表明一个人对他人表现有所意识且敏感，无论多么平凡：“史蒂文，感谢你提出关于是否应该把垃圾桶放得更靠近路边的绝佳问题。我认为你提出这一点百分之百正确。”或者“苏珊，你关于电子表格价值的评论很有见地。我还要感谢会计部的玛格丽特在这一领域的出色工作。”（这是双重赞美的例子——这里既表扬了制作电子表格的人，也表扬了展示它的人。）或者“我要感谢弗雷德富有洞察力的PowerPoint演示以及他卓越的领导力。”（这里，具体的赞美之后跟着更笼统的表扬，两种情况都是例行公事且陈词滥调。）

在群体场合中，这可能变成一场漫长的折磨，每个人都插话承认一些平凡的行为。在电子邮件中，这引发一连串的赞美——恭喜、干得好、出色的工作、太棒了、致敬等等。每个人都觉得必须使用“回复全部”这一事实告诉我们，这种回应与其说是针对所讨论的行为，不如说是为了让人看到自己在表扬。不回复可能让你显得不合群，或者更糟，成为一个坏人。

也许脱口而出“完美”并给予夸张赞美的习惯源于一代人，他们在成长过程中不断感到被评判。对这群人来说，完美是避免错误的唯一选择。它否认了模糊性或不确定性的存在。我想知道这种语言细微差别的丧失是否是年轻一代沉迷于由几个词或表情符号组成的短信的结果。无论原因是什么，这都产生了可悲的效果，鼓励陈词滥调，使真正的优点更难辨别。

人们希望，当年轻人对琐碎小事说"完美"或过度赞美时，他们是在为自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不必追求完美而松绑。但心理健康数据给出了相反的答案。早在新冠疫情前，千禧一代就报告了不断上升的抑郁和焦虑率。他们觉得所读大学将决定未来命运。他们背负债务毕业，面对难以预测的经济形势。他们依赖充满恶意的社交媒体。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需要完美表现。当（确切说是必然）无法达标时，就会付出心理代价。

我们需要用更现实健康的词汇替代"完美"。不妨考虑"足够好"。PPT演示足够好，电子表格也足够好。当你在博物馆向保安问路，他为你指向提香展区时说声"谢谢"就够了。至于完美，提香的作品或许是最接近这个标准的。让我们保持现实的尺度。

科恩女士是德雷塞尔大学荣誉学院院长，即将出版《对话疗法：论交谈的文明力量》一书作者。

2020年12月3日，伦敦展出的提香作品《托比亚斯与天使风景中的圣母子》图片来源：facundo arrizabalaga/Shutterst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