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衰老致死？越来越多医生给出肯定答案

东京——上周，白金汉宫宣布伊丽莎白二世女王以96岁高龄安详离世时，并未说明具体死因。

女王罹患某种致命疾病的情况尚未公开披露，但这一情形指向了在全球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日本日益激烈的争论：当高龄者无明确诱因死亡时，医生是否应探究具体死因？抑或接受"年老寿终"的说法？

越来越多的医生倾向于后者。2021年日本第三大死因是老衰（意为因年老体衰自然死亡），仅次于癌症和心脏病，占比超过总死亡人数的十分之一。

名古屋大学老年病学名誉教授井口昭久表示：“如今我们会说’虽然患者有多种基础疾病，但考虑到高龄因素，就判定为老衰死亡吧’"，并称家属通常能接受这种判定。

井口博士预测，随着老龄化加剧，老衰可能成为日本头号死因。

日本的这种情况仍属特例。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全球十大死因榜单和美国疾控中心的官方统计中，年老均未列入。2020年美国前三大死因分别是心脏病、癌症和新冠肺炎。

这场争论不仅关乎统计数据，更触及当老人日渐衰弱时，家庭与医生面临的抉择——他们可能同时遭受多种虽不致命却纠缠不休的疾病侵扰。人们必须决定对这些病症采取何种力度的治疗，以及如何确保患者的舒适度。

在死亡证明上填写具体病名（如位列美国十大死因的呼吸系统疾病或肺炎，这两种疾病在老年群体中相当普遍），会引发关于治疗措施的追问。而"年老体衰"的死亡归因，则暗示着某种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日本常见的死亡原因是"老衰”，即通常所说的自然老死。图片来源：托马斯·怀特/路透社白金汉宫未透露女王家属（包括继任者查尔斯三世国王）如何处理这些医疗伦理问题。

部分日本民众在哀悼女王逝世时注意到，根据王室声明，她直到生命最后阶段仍保持活跃状态，临终时刻安详离世。在去世前两天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中，拄着拐杖微笑站立的女王完成了英国新首相任命仪式。

“这不是悲剧性的，而是自然的生命终结，“日本西部从事临终关怀的医生长尾和宏表示，“这种离世方式在日本会被视为理想形态。”

长尾医生表示，他每年签署约160份死亡证明，其中约半数会填写"老衰"二字。

上周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逝世后，一位女士在东京的英国大使馆外表达哀思。图片来源：franck robichon/Shutterstock包括京瓷集团创始人稻盛和夫在内的许多日本知名人士的死亡原因均被归为此类，稻盛和夫于今年8月去世，享年90岁。2019年，前首相中曾根康弘以101岁高龄离世时，当地媒体亦引述为年老逝世。

不过，人们仍担心该术语的过度使用，尤其是当它暗示医生和医护人员没有尽力查明老年患者的问题所在，或放弃了本可能有效的治疗时。

日本厚生劳动省在死亡证明手册中用红色标注强调，仅当无法确定其他具体死因时方可使用"老衰”。

该部门指出，若患者因年老体衰无法进食饮水而引发肺炎（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则证明书上应同时列明"衰老"与"肺炎”，并以肺炎作为统计死因。

78岁的井口医生回忆，年轻时同行们认为在死亡证明填写"老衰"是可耻的，这意味着未能查明根本病因——根据日本普遍采用的西方医学实践，每例死亡背后必然存在明确病因。长尾医生表示，部分医生（尤其是大学附属医院）至今仍避免使用该术语，因其尚未获得医学界定。

世界卫生组织的《国际疾病分类》自19世纪末以来不断扩充，现已涵盖17,000个诊断类别，医生在确定死因时也会使用这些分类。今年1月，最新版本的ICD-11首次将"老年"纳入其中。

在遭到批评称该术语污名化老年人，并仅仅因为年龄就暗示他们自动患病后，世卫组织将其替换为"与年龄相关的内在能力下降"。

长尾医生表示，老衰并非疾病而是自然终结。“这是日本文化的一部分，也可能成为全球文化的一部分，“他说。

东京"敬老日"活动上锻炼的人们。日本是全球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图片来源：issei kato/Reuters联系记者 Miho Inada，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2年9月16日印刷版，标题为《更多死亡原因被归咎于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