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马仕营收创纪录——《华尔街日报》

早在2005年，当阿克塞尔·杜马斯负责爱马仕法国零售业务时，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拜访公司所有的门店。杜马斯说：“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事先获取地址。”如今作为这个创立于1837年、历经家族六代传承品牌的首席执行官，他解释道：“我的理论是，如果我们选对了位置，凭感觉就能找到它。”他会先到当天行程所列城镇的中心，然后凭借直觉寻找——他那高挺的鼻梁让他酷似弗朗索瓦·特吕弗新浪潮电影中的缪斯让-皮埃尔·利奥德。“我会寻找一个人们在工作的高档区域，这很简单。”

多年来，实体零售业一直处于恐慌状态，电子商务蚕食其根基，购物中心萧条，百货商店试图摆脱破产困境。传统观点认为，实体店已经过时。像Gap和丝芙兰这样的跨国公司推出了VR试衣间和虚拟化妆助手等技术噱头。如果在这个悲观的行业表面还有一线好消息在浮动，那就是爱马仕的橙色礼盒。自2010年代中期以来，当头条新闻大肆宣扬“零售业末日”，以及快速逼近的元宇宙即将成为非物质化购物中心时，爱马仕却逆势扩张实体门店。

通过电话会议，巴黎刚刚经历了一波热浪，杜马斯穿着系扣的西装外套，当我告诉他我收到了大量关于翻新和开业的品牌新闻稿时，他笑了。仅举几例，过去两年中，爱马仕在大阪、斯德哥尔摩、马德里、德克萨斯州奥斯汀和卡塔尔多哈开设了新店，并在伊斯坦布尔、马尼拉、中国大连和新泽西州肖特山扩大了门店规模。佛罗里达州开设了第四家门店，而爱马仕早期建立的国际机场门店网络依然强劲。

爱马仕Apple Watch，售价1,399美元，爱马仕丝巾，800美元，Hermes​.com。照片：由爱马仕提供“你可能会惊讶地发现，当我2013年接任CEO时，我们的门店数量几乎和现在一样多，”杜马斯说，“实际上我们还减少了6家。我们所做的是在更优越的位置开设更大的门店，以便全面展示所有工艺部门。”爱马仕将其16个产品线称为“工艺部门”，包括马具、男女成衣、丝绸、皮具、珠宝、家居用品以及最新推出的美妆产品。即便如今爱马仕已成为市值数百亿美元的企业，选址时仍没有专门的数据分析团队。“主要依靠直觉，”52岁的杜马斯表示，“我们倾向于选择街道向阳面且建筑结构独特、富有韵味的场所。”

这种新旧交融的零售理念最耀眼的体现，是爱马仕迄今为止最复杂的建筑之一——位于纽约麦迪逊大道706号的新旗舰店。该店于2020年动工，将于10月初正式开业（现有麦迪逊大道门店将关闭）。这栋建筑融合了上东区三栋具有地标性立面的建筑，由RDAI建筑事务所设计。RDAI由爱马仕前艺术总监兼CEO让-路易·杜马斯的妻子蕾娜·杜马斯于1972年创立，她也是现任艺术总监皮埃尔-亚历克西·杜马斯（阿克塞尔堂兄）的母亲。

2022秋冬男装秀场造型摄影：菲利波·菲奥尔店内空间开阔奢华，充满电影感的建筑细节随处可见——从气势恢宏的拱门到连接四层楼的超宽葡萄牙石灰岩楼梯。一层陈列着化妆品、香水、配饰、服饰珠宝、丝织品及男士皮具等入门级热门品类。随着楼层上升，商品逐渐转向更高端专业的领域：男士定制、家居用品、女士成衣、鞋履、马术装备、高级珠宝腕表，顶层则回归品牌核心的皮革制品——爱马仕年销售额近半数仍由这一皇冠明珠贡献。

皮埃尔-亚历克西·杜马斯延续其重要门店的策展传统，从巴黎总部博物馆精选艺术藏品进行陈列。店内将举办讲座展览，并设隐秘酒吧供应香槟、咖啡及特调鸡尾酒（截至发稿时配方仍在研发中，但大概率不会使用橙味——过于花哨）。贵宾室与宽敞试衣间一应俱全，并首次设立礼宾专员岗位，由曾任职曼哈顿Le Coucou餐厅及纽约上州蓝山石谷农场的凯西·莱格勒担任。

品牌计划2026年在布鲁克林威廉斯堡社区增设新店（明年将先行开设快闪店）。既然爱马仕当年能从马车时代成功转型至汽车时代（由此催生了箱包与丝巾业务），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也能在L线地铁沿线再创辉煌。

爱马仕首席执行官阿克塞尔·杜马斯。杜马斯被任命为这家上市但由家族控制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时年仅42岁，他见证了公司最迅猛的增长时期。2013年，公司收入为52亿美元；到2021年，这一数字几乎翻了一番，达到102亿美元。股价如今约为1400美元，价值增长了五倍。除了在中国和纽约为法国巴黎银行工作的八年外，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在爱马仕度过，2003年他从财务审计师起步。自早期以来，他担任过的职位包括高级珠宝总监以及皮革和马具部门负责人，正是在担任后者期间，爱马仕开始与疑似敌意收购者LVMH展开最大规模的斗争。作为创始人孙辈埃米尔·爱马仕的后代，Guerrand、Puech和Dumas家族联合成立了一家控股公司，控制了公司54.3%的股份，几十年来没有家族成员可以向外部买家出售这些股份。（LVMH同意将其在爱马仕的股份分配给股东，并因在收购股份时规避报告规则而支付了1060万美元的罚款，尽管该集团坚称没有违反任何规定。）这一举措开始后不久，杜马斯被提升为首席运营官，向当时的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托马斯汇报。虽然托马斯是让-路易·杜马斯去世后第一位非家族成员担任首席执行官的人，但家族成员之间并没有预定的继任顺序。我问杜马斯，尽管他喜欢穿着整洁的西装，但显得有些腼腆，执行委员会是否知道他是一个企业杀手。“善良不是软弱的同义词，”他说。“就在今年，我们将股东协议延长了10年，所以我们还有20年的时间。延长协议的唯一方式是一致同意。所以100人再次放弃了出售股份的权利，这很感人。这关乎承诺，以及知道自己想要实现什么。”

2022秋冬秀场上的女装款式。摄影：菲利波·菲奥尔 杜马斯坚称爱马仕是一个集体；他对公司的表述与表弟皮埃尔-亚历克西斯如出一辙，后者虽对品牌做出重大贡献却自称为管家。皮埃尔-亚历克西斯自2005年起担任公司创意总监并进入董事会，这在时尚界几乎闻所未闻。他创立了爱马仕企业基金会，与全球当代艺术家合作，研究可持续发展并推动教育（2021年向六所中学试点推广了永续农业项目）。爱马仕尊崇工艺传统，在坚持艺术独立性的同时，也保留行之有效的经典元素。许多老牌时装公司因追求新奇导致设计师频繁更迭，但爱马仕高管们对此毫无顾虑。维罗妮克·尼夏南执掌男装设计逾30年；1990年由让-路易·杜马斯聘用的鞋履设计师皮埃尔·哈迪，自2001年起同时设计时装珠宝，2010年涉足高级珠宝；娜黛芝·范荷-赛布斯基自2014年负责女装设计。核心创意团队亦协同合作，例如推出彩妆系列时，哈迪负责包装设计，前女装艺术总监巴利·巴雷特甄选色彩，香水创作总监克里斯汀·纳格尔调配香氛（现任彩妆与护肤品创意总监格雷戈里斯·皮尔皮里斯曾任职资生堂，仍与哈迪和纳格尔保持合作）。

“我们公司有超过100名设计师，”阿克塞尔·杜马斯说，“我们会一起进行最终产品评审。我对颜色没有决定权——风险就在于如果我有了决定权。”他只要求作品能让他惊叹。“总的来说，我是感到惊喜，还是我们还能做得更好？它够大胆吗？”

爱马仕于2020年春季推出了美容品类。口红，72美元。Hermes.com。一款凯莉II Sellier en Désordre手袋，16,100美元，以及一款名为Calya Mule的女式木屐，1,125美元。Hermes.com。照片：Studio des Fleurs大胆并不意味着追求潮流，爱马仕刻意避免这一点。不按其他奢侈品牌的方式行事，短期内可能意味着放弃一些利润，这可能是这家1993年上市的公司最出人意料的地方。以香水为例，竞争对手的香水业务通常由第三方授权经营。香水的推出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通常没有负责品牌形象的服装设计师的参与。爱马仕在同行中罕见地在2004年任命了内部调香师让-克洛德·埃莱纳，更罕见的是从未给他下达任务，而是让他根据自己的愿景创作。（同样的安排延续至今，纳格尔也是如此。）公司还拥有并监督自己的生产。尽管香水在其他公司是摇钱树，但香水与美容品类仅占爱马仕整体业务的4%。

皮革仍然是王者，鉴于人们对柏金包和凯莉包的持久热情，爱马仕的产能已满。这些产品的等待名单并非人为稀缺的结果，而是真正的稀缺，因为每个包都是由同一位工匠从头到尾制作，而高质量的皮革供应有限。从现在到2026年，爱马仕将在法国开设五家新的皮革生产工厂，总数将达到24家。去年，公司成立了爱马仕工艺学院，还授予国家认可的文凭。爱马仕尽可能自己生产皮革，以确保质量和不受限制的供应。2020年，它开始在澳大利亚建设第四家咸水鳄鱼养殖场，尽管全球鳄鱼皮的产量不会增加。（公司还在研究使用新材料，包括一种由蘑菇制成的纯素皮革，由加州初创公司MycoWorks开发，去年以旅行包的形式首次亮相。）

爱马仕手工匠人所使用的工具。这里没有营销部门来管理诸如与苹果手表持续合作之类的产品发布。因此，与其做一场简单的展示，何不在威尼斯来一场寻宝游戏？或者让一位诗人实时创作诗句来礼赞口红？又该如何解释爱马仕健身快闪店的奇妙创意——这个巡回纽约、东京和巴黎的临时健身工作室，将帽子、丝巾和鞋子融入真正的举重与瑜伽课程中，还配备专业教练？

“你总需要一些略带疯狂的想法，“杜马斯说，“关键在于人，而非策略。公司里要有一些敢于天马行空的人，并给予他们自由表达创意的空间。否则你会变得乏味或过于功利。当终极目标与实现手段过分一致时，就会失去精神与灵魂。”

爱马仕能保持独特文化，部分归功于极低的员工流动率（关键供应商亦如此；2022年致股东信指出合作方平均维系时长达20年）。多数员工成为股东，去年还获得了3000欧元的生活补贴。这或许使其在Universum全球榜单中表现亮眼：2022年被评为法国学生第二向往雇主（仅次于LVMH），并跻身高管心目中前五名。

爱马仕拥有16个不同工艺领域或产品类别的专业工匠团队。然而未来难以预测。即便世界没有剧变，虚拟宇宙已在年轻消费者心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在这个逐渐非物质化的未来，手工艺企业将何去何从？爱马仕很早就涉足电子商务——在2000年代初，电商就像今天的区块链一样令人陌生。“区块链技术能忠实追踪供应链并添加数据，这很有趣，“杜马说道，“但NFT作为独立销售品则是更复杂的问题。我们是工匠，不仅是在贩卖图像。但若十年后客户要求NFT搭配实体产品，让他们能拥有与自己着装相同的虚拟形象，我们可以考虑。我不确定我们会单独出售NFT，但某种程度上这不由我们决定，而是由客户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