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松的乌克兰人抵抗俄罗斯占领者并期待军队到来 - 《华尔街日报》

乌克兰扎波罗热——爆炸声整日震撼着乌克兰南部城市赫尔松。网络、电力和供水时断时续。食品和肥皂等基本商品价格飞涨。数百辆汽车排成长队试图离开这座城市。到了下午4点，街道已空无一人。

乌克兰已发动军事攻势，旨在夺回赫尔松并粉碎弗拉基米尔·普京战争的一个关键目标：抹杀乌克兰的独立身份。这场解放行动的进展将成为俄罗斯试图按照自身形象重塑该地区及其人民的试金石。随着本周末乌克兰在东北部哈尔科夫地区闪电攻势中收复领土，赫尔松居民正努力坚持，等待军队到来，并尽其所能抵抗俄罗斯化。

“我们意识到危险时刻即将来临，“该市一个区的负责人谢尔希·伊瓦先科说，他一直在赫尔松和乌克兰控制区之间往返。“但这是获得解放的唯一途径。”

两周前，在对桥梁、弹药库和指挥所进行了数周空袭后，乌克兰军队开始向东南方向推进至第聂伯河。他们的目标是切断俄军补给，将其挤出位于第聂伯河西岸的赫尔松。

这次攻势迫使莫斯科任命的当局暂缓了加入俄罗斯的公投计划。尽管如此，他们仍在加紧巩固对该地区的控制——并镇压任何亲乌克兰的行为。尽管遭遇炮击，他们仍在9月1日开学，并警告家长未注册的孩子可能会被带走。电视屏幕上，底部横幅广告承诺向举报乌克兰同情者的人提供1万俄罗斯卢布（约合165美元）。士兵们乘卡车在城里巡逻，拉下车库门，闯入公寓搜寻乌克兰游击队员。

三月，赫尔松市自由广场上反对俄罗斯占领的集会。图片来源：奥列克桑德尔·乔尔尼/美联社关于该城市生活的描述来源于对八位仍居住在赫尔松的居民以及十几位在战争期间逃离该城市的人的采访。有几位受访者要求不完全公开他们的身份。《华尔街日报》核实了他们的身份，并同意不公开他们的姓氏。

和许多其他家庭一样，莉娜的家人一直在储备食物和水，并在地下室准备床铺。居民们表示，自从大约一个月前乌克兰首次用火箭弹袭击了通往该市的一座主要桥梁以来，蔬菜价格已经翻了一番。黄油和鸡蛋等一些主食越来越难找到。

莉娜说，她只在上午8点到下午2点之间外出，并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希望尽量减少与俄罗斯人的接触。她说，俄罗斯人经常喝酒，并频繁地用装甲车撞上汽车。她说，最近有一辆装甲车开始停在一个邻居的院子里。

“我们避开任何可能有俄罗斯士兵的地方，”她说。“很容易就会进地下室”——这是当地人用来形容被俄罗斯人拘留的简称。

拘留的威胁和空袭一样影响着赫尔松的生活。据在敖德萨远程工作的乌克兰地区检察官弗拉基米尔·卡柳加整理的报告显示，自占领开始以来，该地区已有500多名居民被拘留。超过200人仍被拘留或下落不明。失踪人员的照片张贴在城市周围的墙上。

“起初，你还可以表现出亲乌克兰的立场，”伊瓦先科先生说，“但现在，他们甚至可能因为你手机里一张他们看不懂的图片就拘留你。”

俄罗斯国防部未回应置评请求。

反抗的迹象依然随处可见。乌克兰国旗颜色的黄蓝丝带悬挂在围栏上。一位曾在赫尔松与俄罗斯人合作的前乌克兰议员最近在赫尔松被暗杀。尽管超市已经重新命名并摆满了俄罗斯商品，但当地人表示，乌克兰格里夫纳仍是主要货币，而非俄罗斯卢布。

赫尔松某公共机构展示的俄罗斯宣传海报。图片来源：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娜塔莉亚的丈夫在一个多月前被拘留，她拒绝开设俄罗斯银行账户，尽管她的乌克兰银行账户几个月前已被迫关闭。她在欧洲的孩子们把钱汇到她的乌克兰银行卡上，她在熟识店主或店员的商店购物，这些商店允许她使用藏在柜台下或后面的刷卡终端。

和许多居民一样，她现在随身携带两部手机：一部在家里使用，通过虚拟专用网络访问被俄罗斯互联网服务商屏蔽的乌克兰网站；另一部则清除了所有个人数据，用于外出时携带，以防在某个地方被拦截。

“这是我抵抗的方式，”她说，“如果我们都任由俄罗斯控制我们使用的货币，那将有助于他们占领这片领土。”

俄罗斯军队于3月2日占领了赫尔松，这是全面入侵期间夺取的第一座主要城市，也是唯一一个地区首府。

当地官员表示，俄军一抵达就开始施压他们——以及其他有影响力的居民——要求合作。

然而，赫尔松成为了和平抵抗的象征。整个三月，成千上万的居民涌上街头抗议入侵，挥舞着乌克兰国旗，爬上装甲车，向俄罗斯人喊话，让他们趁还活着的时候回家。

当俄罗斯人开始开枪射击时，人群开始减少。

“他们在追捕活动人士，”赫尔松市议会秘书加林娜·卢霍娃说。“他们无法理解这可能是自发的，没有人组织。”

大多数当选官员在入侵开始时离开了该地区，知道他们很可能会成为目标。卢霍娃女士留了下来，并参加了示威活动。

卢霍娃女士说，3月13日，她外出时邻居打来电话，说她的房子被燃烧瓶点燃。她很快逃到了乌克兰控制的领土。

俄罗斯对这座城市的控制逐渐收紧。四月底，克里姆林宫任命了一位亲俄的前市长担任地区州长。

乌克兰的手机服务和互联网在五月底被切断。几周后，乌克兰的银行被迫关闭。该市当选市长在六月底被拘留，此后一直没有公开露面。

居民们表示，赫尔松的俄罗斯人建立了让人想起苏联时代的监视行动。41岁的居民奥克萨娜·瑙莫娃在七月份在社交媒体上写道，赫尔松是乌克兰的一部分。她说，俄罗斯人很快就来敲门，给了她一个选择：与我们合作，或者进监狱。

赫尔松地区内政部办公室内，一名俄罗斯士兵正在为当地居民办理俄罗斯公民身份及护照申请文件。图片来源：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瑙莫娃女士表示愿意配合他们。三日后她离开了该地区。

“你只能躲藏或保持沉默，“她说，“永远不知道谁会出卖你。”

俄方设立的行政机构还提供激励措施，包括为申领俄罗斯护照者发放1万卢布。数千人接受了这一条件，另有人排队领取卢布计价的养老金。乌克兰官员称这只是极少数现象。

俄方在城内各处设立广告牌，承诺提供医疗服务和农业设备购置贷款。“俄罗斯永驻此地”，其中一块标牌写道。

当地居民称，随着近几周局势恶化，俄军撤除了部分路障，同时用沙袋加固其他关卡。市中心街道周围布设了反坦克障碍物。 战机频繁从头顶呼啸而过，俄军防空系统击落的火箭弹残骸有时会击穿屋顶。 每当俄军装甲车在城内调动时网络就会中断，导致难以向乌军传递其位置信息。

莫斯科任命的官员持续推进俄罗斯化政策。互联网服务商现要求用户亲自用卢布缴费，在街头兑换格里夫纳货币者会遭到拘留。

本月早些时候，位于赫尔松的俄罗斯电视频道VTV Plus通过展示第31学校的二十多名儿童挥舞俄罗斯小国旗的画面，宣告新学年的开始。两名全副武装、戴着面具的俄罗斯士兵站在入口处，检查每一个进入的人。

商贩在赫尔松的一个街头市场售卖商品。图片来源：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俄罗斯任命的官员表示，赫尔松地区有91所学校开学，这一数字是乌克兰当局登记数量的五分之一。许多家长最近几周离开该地区，将孩子送往乌克兰境内的学校。

“我们亲爱的赫尔松地区的教育将迎来新的、更高的俄罗斯标准，”该地区俄罗斯政府副主管基里尔·斯特雷穆索夫周三在Telegram上写道。在最近的帖子中，他写道乌克兰的反攻已经失败，关于加入俄罗斯的公投最终将举行：“赫尔松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一个俄罗斯城市。”

据乌克兰官员称，超过一半的赫尔松居民已逃往乌克兰控制的地区。数千辆汽车排满了唯一一条仍开放的连接赫尔松与乌克兰控制区的道路。要穿过所有检查站到达乌克兰控制的扎波罗热可能需要一周时间。

留在该市的主要是老年居民及其照顾者。

公立医院护士维多利亚表示，她的女儿和孙子在战争开始时离开了。她和丈夫留下来照顾82岁的母亲。

“年轻一代全都离开了，”她说。

维多利亚表示，她所在的公立医院仍严重缺乏关键物资——包括止痛药、生理盐水和输血用血——据当地居民反映，这是该市医院和药店的普遍问题。病情稳定的患者被要求自备注射器，维多利亚说，医院已没有任何抗生素。曾负责从扎波罗热向赫尔松运送药品的伊瓦先科称，俄罗斯上周开始阻止志愿者向被占领地区运送物资。

维多利亚说，医院超过一半的医生已经离开，逃往乌克兰控制区的当地人和医务人员表示，这种短缺现象在俄占区很普遍。她说，最近有六名新医生从俄罗斯抵达，但大多数护士拒绝用俄语与他们交流，其中三人辞职。

卫生用品和药品是乌克兰人从扎波罗热运往俄占区的物品之一。图片来源：Serhii Korovayny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两周前，受伤的俄罗斯士兵开始出现在医院接受治疗。

和许多公职人员一样，维多利亚仍在领取乌克兰发放的工资，直接打入她的乌克兰银行卡。她说她拒绝了以卢布形式领取工资的提议。不过，她的一些同事现在也开始领取俄罗斯发放的工资。

维托莉亚表示，最近在上班途中的检查站，她被拦下45分钟，目睹俄军将一名男子拖下公交车、检查其纹身后，在街上殴打并拖走。该男子抗议称自己的纹身此前多次检查均无问题。

“我们就像被困在笼子里，毫无权利可言，“但我内心的反抗意志仍和战争初期一样强烈。相信我们就能重获自由。”

市议会秘书卢霍娃称，人员失踪事件也在激增。8月8日她任命的新任人力资源主管，四天后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娜塔莉亚的亲属七月底被拘留后，她每天清晨都会驱车前往关押地点送餐。

她还带去睡垫、牙膏和卫生纸——据狱警告知这些物品不予提供。每隔几天她会取回衣物清洗，通过检查是否染血来判断亲人是否遭受酷刑，所幸至今未发现血迹。

几周前早晨往往只有她一人探视，如今已有十几名妇女在此寻找失踪亲属。她表示即便爆发巷战也会坚持每天前往。

“如果俄军在我家旁边部署火箭系统，我会把坐标发给乌军，“她说，“这意味着家园不保，但我义无反顾。”

致信伊恩·洛维特：[email protected]

出现在2022年9月12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赫尔松的乌克兰人抵抗占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