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旋转训练传授“飞行技能”的价值

在我的旋转训练前，我的教练——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汉说：“上一个家伙吐在了自己衬衫里。”他强忍笑意补充道：“我为他感到难过。”我原本就担心会失去对飞机的控制，现在又多了份对呕吐的忧虑。

我正在努力获取认证飞行教员执照，其中一项要求是让飞机进入尾旋状态并在坠地前改出。这个可怕的特技动作足以让最自负的飞行员都谦卑起来。许多人会呕吐或失禁，有些人甚至彻底放弃飞行。

尾旋通常发生在飞机偏航或姿态不正时失速的情况下，比如飞行员在转弯动作不协调或操作不当时过度拉杆。由此产生的空气动力失衡会导致飞机剧烈俯仰，并以令人眩晕的螺旋方式自转。改出动作需要反复练习，因为大部分操作都违背本能——比如当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拉杆时，却必须向前推杆使机头朝下。

美国曾要求所有飞行员接受尾旋训练，加拿大至今仍保留此规定。但1949年，联邦航空管理局的前身民用航空委员会(CAB)[取消了](https://planeandtrainwrecks.com/Document?db=DOT-CARS&query=(select 0 (byhits (andf (field DOCUMENT (phrase spin)) (eq DATE `1949/08/15)))))私用和商用飞行员的尾旋训练课程。此后航空界对此争论不休。

民航委员会在20世纪40年代发生一系列尾旋训练事故后做出这一决定，希望借此降低风险并鼓励制造商生产防尾旋飞机。但事与愿违。根据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数据，空气动力学尾旋和失速（尾旋的前兆）占所有空难事故的近四分之一，这一统计数据自记录以来始终保持稳定。2008年至今，共发生1,242起被归类为空气动力学失速或尾旋的事故，导致580人遇难。涉事飞机从小型单引擎螺旋桨飞机到商务喷气机乃至民航客机均有涵盖。

一架双座塞斯纳150M型飞机进入尾旋状态。图片来源：里奇·斯托威尔如今争论焦点已不再是每位飞行员是否都能从尾旋训练中受益（答案显而易见），而在于是否应强制所有飞行员接受该训练。“失速/尾旋意识与改出训练无疑极具价值，“美国空军特技飞行及编队飞行"雷鸟"中队前指挥官、现航空业主和飞行员协会航空安全研究所执行主任理查德·麦克史帕登表示，“但若强制推行，部分飞行教员可能因资质不足或机型不适配而无法有效施教。”

换言之，尾旋训练能提升飞行员技能并预防事故，但前提是教员与飞机都具备相应能力。“在合适机型上正确实施的尾旋训练，其意义远超单纯的进入与改出技巧，“西南航空首批女性飞行员之一、特技飞行冠军、德克萨斯州拉波特飞行学校所有者黛比·里恩-哈维指出（笔者正是在该校接受尾旋训练），“它能全面教授所有飞行操纵面如何影响尾旋及其特性。”

强制螺旋训练的反对方认为，这种训练假设飞行员有足够时间改出螺旋状态。“数据显示，螺旋失速通常发生在低空，此时基本无法改出，“安柏瑞德航空大学代托纳比奇校区航空学院院长艾伦·斯托尔泽表示，该校的螺旋训练属于选修课程。他赞同美国联邦航空局的观点，更应强调对失速螺旋的认知与预防，这样从一开始就无需面对完全形成螺旋后的改出难题。

但对瑞恩-哈维女士而言，螺旋训练能全面提升"飞行素养”——这个不分性别的传统术语，代表着卓越的航空判断力及在最极端情况下操控飞机的本能直觉。

这正是美国空军和海军的立场，两者都将螺旋训练纳入基础飞行员培养体系。“我们培养的是未来的战斗机飞行员、运输机驾驶员等各类航空人才，“圣安东尼奥兰道夫空军基地第559飞行训练中队指挥官厄尔·“帕奇”·阿诺德中校说，“不仅要让他们理解螺旋及改出，更要建立’我能胜任’的飞行自信，这对后续训练至关重要。”

这正是我完成螺旋训练后的切身感受。与军方课程类似，我的培训从详尽的螺旋空气动力学地面教学开始。曾任执法飞行员的教官资质出众，我们驾驶的超级德卡飞机拥有FAA特技飞行认证，是理想的螺旋训练机型。通过反复练习左右各三圈旋转后的改出，我最终掌握了这项技能。

美国空军T-6德州人II型飞机旋转训练时舷窗外的景象。图片来源：美国空军我很幸运，不仅仅是因为不必用衬衫当呕吐袋。调查显示，飞行教官通常很少或根本没有接受过地面旋转动力学教学，平均仅进行2-4次不超过完整一周的旋转进入与改出训练，且所用飞机往往属于抗螺旋性能较差的"通用"类别。“尽管现实情况是飞行教官的失速/螺旋知识普遍不足，但FAA仅凭飞行日志上的签注就认定其具备螺旋操作能力，“特技飞行教官Rich Stowell表示。他曾在250种不同飞机上完成3.5万次螺旋，并撰写了多本相关著作。

考虑到当前飞行员短缺的现状，这一问题尤为严峻。以往航空公司飞行员多来自军队，但如今航司正直接从民用或"通用航空"领域输送更多飞行员。总体而言，他们未接受过螺旋改出及更关键的飞行素养方面的充分训练。尽管现代航空运输高度自动化，将人为操作因素降至最低，但当自动化系统失效时，我们已目睹多起悲剧性后果——飞行员对手动接管准备不足。

在我的飞行生涯中，我一直被灌输着对螺旋下坠的恐惧，认为这是一种神秘而致命的现象，危险到甚至不敢接近。最终了解螺旋下坠的感受以及如何摆脱它，让我感到无比释然。毫无疑问，我现在成为一名更优秀的飞行员，不仅在技术上，也在心理素质上，因为我不再像那些未经训练的人那样潜意识里充满焦虑。我只希望自己能早点经历这样的训练。

墨菲女士是休斯顿的一名记者，也是《你不听：你错过了什么及为何重要》一书的作者。

本文发表于2022年9月10日的印刷版，标题为《螺旋训练教授“飞行素养”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