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退伍军人争分夺秒培训乌克兰海军陆战队员："时间不在他们这边"——《华尔街日报》

乌克兰米科拉伊夫——身穿不配套的迷彩服，乌克兰海军新兵们匍匐在草地上，扣动突击步枪的扳机瞄准目标。随后，令他们的美国教官意外的是，他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扣动扳机。

“停火！“62岁的史蒂文·汤伯林喊道，这位来自科罗拉多州的退休警官负责监督训练的这一部分。“在我下达命令之前。你们。不准。做。任何事。“当射击重新开始时，子弹击中了土堤，但常常偏离目标很远。

“这些人大多数是刚被征召入伍的。昨天他们还是电工或拖拉机司机，许多人从未摸过武器，”乌克兰海军陆战队副指挥官安东·索洛胡布少校说道，他正在观看由主要由美国退伍军人提供的速成课程的第一天训练。

“这些教官承诺，他们将在10天内把我的士兵变成某种特种部队，”索洛胡布少校沉思道，“我们拭目以待。”

自1945年以来欧洲最血腥的战争已经吞噬了双方数万军队，整支整旅被歼灭。虽然乌克兰已经动员了数十万人补充兵员，但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将这些曾经的平民训练成能对抗装备更精良、人数更多的敌人的残酷战斗——尤其是在基辅试图收复被占领土的情况下。

乌克兰军队严重缺乏合格的教官，因为前线需要经验丰富的战斗部队。曾经在此执行训练任务的英国、美国和加拿大现役士兵已于2月撤离，而英国本土的新训练计划只能部分缓解这一缺口。

乌克兰军人在尼古拉耶夫地区聆听教官讲解夜间作战演习准备。一名教官表示，最终演习展示了受训者取得的显著进步。这正是像曾训练阿富汗突击队的汤姆伯林先生这样的志愿者发挥作用的地方。

这些教官是战争初期响应泽连斯基总统"欢迎任何人为乌克兰独立而战"号召的数千名西方人之一。许多人加入了新成立的国际军团，该部队已在战斗中遭受重大伤亡。部分西方战士被俄军俘虏，另有数人阵亡。

像汤姆伯林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认为，向乌克兰新兵传授知识比蹲战壕更有价值——乌克兰高级指挥官也认同这一判断。“这里对我们提供的训练如饥似渴，“已培训约270名乌军的汤姆伯林表示，“这些士兵的备战水平将超过75%的乌克兰军队。”

汤姆伯林所在的部队自称"机动突击训练组”(MATG)，由约12名美国人及少数英国、加拿大和以色列人组成，配有乌克兰翻译和后勤人员。

该组织的成员自费飞往乌克兰，被电视上播放的破坏画面所吸引，并在乌克兰南部城市尼古拉耶夫通过非正式联系聚集在一起。俄罗斯军队在3月份未能攻占尼古拉耶夫。尼古拉耶夫仍然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每天都会遭到炮击和火箭弹袭击。

尽管美国政府建议所有美国公民离开乌克兰，但不会对那些前往乌克兰帮助乌克兰军队的人实施惩罚。

“有很多乌克兰士兵告诉我，这是他们一生中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我也对他们说了同样的话，”MATG的一名训练师泰勒·布里奇斯说。他是一名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原本计划在底特律参加警察学院课程，但决定改道前往乌克兰。

一名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在射击场示范射击姿势。早期，新兵们很难击中目标。对俄罗斯来说，这些训练师是优先打击目标。MATG的领导人布拉德利·克劳福德曾是美国陆军步兵的一级军士长，现已退役。他说，最近在尼古拉耶夫抓获的一名俄罗斯突击队员的手机中发现了他的详细信息。上个月，一枚俄罗斯导弹击中了他所住的房子附近，导致他受到一些烧伤和其他轻伤。

“俄罗斯人，他们肯定不喜欢我们在这里，”39岁的克劳福德先生说。他来自俄亥俄州，是伊拉克战争的老兵，自4月以来一直在这里，穿着带有乌克兰和美国国旗徽章的制服。

他补充说，战争的残酷性让他的乌克兰学生迅速成长。“他们别无选择，时间也不站在他们那边，“克劳福德说。“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我们确实面临危险，但在这里，我们要把这些小伙子送上全面热战战场，而不是某种反叛乱行动。”

这些新兵所属的乌克兰海军陆战队第36旅，在战争开始时被部署在亚速海城市马里乌波尔，并很快被包围。据基辅官员称，经过数月近代军事史上最激烈的城市战斗后，该旅几乎不复存在，约有一千名海军陆战队员阵亡、受伤或被俘。这支由数百名士兵组成的新建营和第36旅的其他部队正在为一项新任务进行训练：夺回附近的赫尔松市，这是自2月24日入侵以来俄罗斯成功占领的唯一一个乌克兰地区首府。

新营长邦托夫上尉和他的许多部下都来自赫尔松。这位上尉设法将家人偷运出境，但其他一些海军陆战队员的配偶、子女或父母仍生活在俄罗斯占领下。

“我的动机坚如钢铁：解放我的家园，“邦托夫上尉说。“我知道这将很艰难，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做好准备——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这些教官在这里教学。城市近距离战斗是最艰难的战斗，无论你训练多久，进攻都比防守困难得多。”

邦托夫上尉和该营的其他高级领导都是久经沙场的军官，但他们的大多数初级指挥官和大部分新兵一样都是军事新手。最近一天，退役的美国陆军上尉吉姆·李用地图打印件和突击计划，教导该部队的一些中尉如何规划在赫尔松这样的城市执行任务。

乌克兰军人在训练期间的临时军事基地吃午餐。城市作战是乌克兰部队在基辅可能发动南部攻势前需要学习的科目之一。“我们在这里从基础开始学起，“李先生说道。他原本在波兰攻读硕士学位，战争爆发后参与了援助乌克兰难民的工作。

新任排长维塔利中尉是一名42岁的检察官，像大多数乌克兰军人一样不能透露全名。他大学时期参加过乌克兰类似后备军官训练团的课程。战争开始后，他完成了为期40天的乌克兰军官培训。“我正在从零开始学习军事科学，所有东西都是新的，“他在李教官的课间休息时抽着烟承认道，“俄军的作战计划是不计伤亡地推进。而我们军队的核心价值是士兵的生命与健康，所以我们必须学会智取敌人。”

美国教官表示，训练的重要内容是教授美式步兵战术来出其不意迷惑俄军，因为俄军预期乌方会采用与他们相同的苏联战术体系。

在尼古拉耶夫郊外的典型训练课程中，外籍教官会训练两个32人的独立排，并在最终演习中让他们对抗。第一排的排长马克西姆中尉38岁，直到六月前还是乌控顿巴斯地区的一名会计。“我其实根本不是军人，甚至离这个身份很远，我原本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他皱着眉头努力理解教官的指导时说道。

一名学员在伏击训练中用树枝伪装自己。此次训练让乌克兰学员们练习对教官实施伏击。另一位指挥官是32岁的伊霍尔中尉，这位肩膀宽阔、剃着光头的敖德萨商船工程师似乎更适应新角色。“这和船上没太大区别。环境闷热，空间狭小，工作不停，根本没有休息时间，“他开玩笑说道。两人都未曾经历过实战。

训练进行到第四天，两个排的海军陆战队员已掌握武器操作和急救技能。现在他们开始执行更复杂的任务。马克西姆中尉的部下从附近田野采集枝叶，其中一人在头上编了个醒目的花环，随后隐蔽在灌木丛中对教官进行伏击演练。当乌克兰士兵高喊"砰、砰、砰"模拟枪声时，29岁的教官布莱恩·本特利——这位美籍前以色列伞兵——立即按要求倒地。当士兵们翻动他身体搜查文件和武器时，他疼得直咧嘴。

返程途中，排内矛盾开始显现。身穿苏联风格蓝白条纹衫、拒绝佩戴头盔的老兵米佳向克劳福德先生抱怨被新手中尉呼来喝去。米佳说，他的多数战友在过去五个月的尼古拉耶夫前线战斗中牺牲，自己因与前任指挥官不和被调来该营。“这些对我发号施令的人，之前都在哪儿？“他质问道。克劳福德先生礼貌地倾听着。

与此同时，伊霍尔中尉的排正在练习占领建筑物的行动——这次的目标是他们在尼古拉耶夫地区一个村庄的临时营部。由于担心经常袭击此类设施的俄罗斯导弹，许多海军陆战队员在附近的树下搭起了帐篷，拒绝在建筑物内过夜。

海军陆战队员们选择了一条接近路线，快速冲上楼梯，队伍最后一名士兵持枪警戒后方。午餐时，中尉显得很高兴。“这些人以前从未摸过武器，现在却学会了如何清理建筑物，“他说。营长邦托夫上尉也很满意。“现在的汗水能避免将来的流血，“他说。

在学习了射击和急救基础知识后，新兵们开始执行清理建筑物这一更复杂的任务。来自科罗拉多州的退休警官史蒂文·汤姆柏林（左）与乌克兰排长伊霍尔讨论演习情况。在第10天的最后演习中，两个排在松树和野槐树林中集合，在该区域的两端设立了两个野战指挥部。一个排佩戴绿色臂章，另一个排戴蓝色臂章，教官们戴黄色臂章。马克西姆中尉的排的任务是在一条土路沿线设伏，土路一侧是森林，另一侧是齐胸高的向日葵田。由于并非每名士兵都配发了头盔，两队同意不戴头盔，以保持公平。

“这场战斗的本质是，敌人将拥有火力优势，兵力至少与你们相当甚至更多，但你们仍要奉命进攻他们，”汤姆柏林先生向士兵们讲解道。

米佳不愿等待排长的指令，迅速爬上一棵树宣布要监视敌情。“金刚鹦鹉，树上可没有香蕉，”另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嘲笑道，“下来吧，猴子。”当马克西姆中尉终于设好埋伏时，敌方巡逻队的前两名成员——包括伊霍尔中尉——很快被歼灭。这是个重大胜利。

然而马克西姆中尉既未行动也未下达命令。“中尉，你已经干掉他们两个人，接下来呢？”不耐烦的克劳福德先生催促道。翻译误将这句话理解为另一个排击毙了马克西姆的两名侦察兵。

“好吧，看来就这样了，我们输了，”他无奈叹息道。就在马克西姆中尉犹豫不决时，对方排剩余人员集结部队发起了反攻。“这位中尉的优柔寡断害死了整个班，”克劳福德低声抱怨。

角色互换后，伊霍尔中尉询问汤姆柏林他的士兵能有多大胆的创意。其中一名来自赫尔松的海军陆战队员——这个赤膊汉子从俄占区偷渡过来就为加入乌军——提议用穿着制服、戴着头盔并配备几把枪的假人来分散敌军注意力，同时将真正的伏击点藏在向日葵田里。“绝妙的主意，”汤姆柏林点头赞许。当他们穿过灌木丛选择最佳伏击点时，另外两个都叫沃瓦的士兵却对检查成熟的向日葵荚更感兴趣，不断剥出籽粒品尝。

汤伯林先生在最后演习中召集他的排。一名乌克兰军人在伏击演习中被"击毙"后躺在地上。“今年会是个丰收年，”其中一人说道。两人都来自乌克兰中部赫梅利尼茨基地区的农村。“只有农村小伙才会被征召。你在这儿见过大城市来的人吗？”年轻的沃瓦抱怨道。迄今为止，他军旅生涯的高光时刻包括在乌克兰西部利沃夫附近的军营遭遇俄罗斯导弹袭击幸存，以及在尼古拉耶夫的军营再次逃过一劫。“我们是农民，不是真正的战士，”他说。

注意到被破坏的向日葵荚果，汤伯林先生毫不掩饰愤怒。“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这种事会暴露你们的位置。”

一整天都能听到远处俄罗斯炮击的闷响。黄昏时分，一名教官对着无线电大喊，他看到两枚火箭正向他的方向飞来。“关掉手机，熄灭灯光，”汤伯林先生喊道。手机集中使用会被俄罗斯电子战系统发现并用于定位。几英里外的乌克兰防空部队发射了三枚导弹，在星空下炸开。

伊霍尔中尉原本计划用三个分队进行复杂机动，通过手机短信联络。没有手机后，他不得不修改计划。全排开始长途穿越田野，目标是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夺取马克西姆中尉的指挥部。

当最后一次演习进行时，远处能听到俄罗斯的炮击声。黑暗中，美国教官们眯起眼睛，警惕地扫视天空寻找可能出现的俄罗斯无人机。“那边有一个，绝对是在随风移动摇晃，“一人说道。“不，不，我觉得是卫星，“另一人回答。

接着，他们注意到树梢上方有个明亮光点。“肯定不是星星。我看到它在朝我们缓慢移动，“有人说。五分钟后，仍无法确定它是否移动。李上尉打开智能手机，用程序对准那个不明飞行物。

“是土星！“他惊呼道。

午夜刚过，伊霍尔中尉的排绕过一片树林，从后方潜入了对手排的基地。即使隔着几十码距离，他的士兵们也只有在夜视镜下才能被发现。

“砰砰砰，“海军陆战队员们边喊边向对手指挥所投掷模拟手雷。“你死了，你死了，你也死了，“汤伯林先生对惊愕的"阵亡者"宣布。

“他们干得挺不错，是吧，“当乌克兰海军陆战队员们在林中就寝时，他咂着嘴评价道。虽然战术还有提升空间，但他补充说，这些人现在已是一支真正的战斗部队。

最终演习使新兵们凝聚成一支战斗小队。致信 雅罗斯拉夫·特罗菲莫夫，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与补充说明

泰勒·布里奇斯是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退伍军人，原计划在底特律参加警察学院课程，但最终决定前往乌克兰。29岁的布莱恩·本特利是出生于美国的前以色列伞兵。（8月19日更正）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互换了二人姓名。（8月19日更正）

刊登于2022年8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美国退伍军人争分夺秒训练乌克兰海军陆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