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列车》影评:布拉德·皮特的狂野之旅 - 《华尔街日报》
Amy Nicholson
布拉德·皮特与亚伦·泰勒-约翰逊图片来源:索尼影业布拉德·皮特本无需借他人星光登场,但此刻他正踏着鞋尖昂首阔步闯入高速狂飙的《子弹列车》,随着日文翻唱版《活着》的节奏摇摆,仿佛自诩为东京的托尼·马内罗——又一个渴望稍作自我提升的讨喜混混。这番对《周末夜狂热》的戏谑挪用,是导演大卫·雷奇"尽管告我"式的文化拼贴宣言。改编自伊坂幸太郎2010年悬疑小说的本片,雷奇窃取了各类动作片的元素——武士刀砍杀、英式枪战喜剧、烈日毒枭剧——将它们焊接成一台横冲直撞的装置,试图飞跃剧情中的所有沟壑。
至于皮特饰演的"瓢虫"先生,这个不用自己动脑的莽夫活得毫无负担。其联络人玛丽亚(桑德拉·布洛克)通过耳机下达指令:从车站储物柜取武器、搭乘新干线前往京都、偷走陌生人的公文包、首站下车。对此他只会复述心理医生巴里(致敬比吉斯乐队长兄)的禅语,指望对方能让他变得佛系。“向世界释放善意,就会收获善意”,瓢虫咧嘴笑道。这句话显然不会应验。
同列火车上还有六名杀手:争吵不休的刺客柠檬(布莱恩·泰里·亨利饰)与橘子(亚伦·泰勒-约翰逊饰)、复仇心切的父亲(安德鲁·浩二饰)、仍穿着血染婚礼套装的持刀鳏夫(本尼托·A·马丁内斯·奥卡西奥,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雷鬼音乐人兼说唱歌手坏痞兔)、阴险的女学生(乔伊·金饰),以及一条真正的毒蛇——非洲树蛇,被其咬伤者会泣血而亡。每个杀手都以为自己在执行独立任务,但他们的命运注定交织——伴随着血腥伤亡的碰撞。
布莱恩·泰里·亨利与亚伦·泰勒-约翰逊 图片来源:索尼影业故事框架虽基于伊坂幸太郎的原著,但导演大卫·雷奇和编剧扎克·奥尔凯维奇对内容进行了自由改编。他们将大量角色从日本黑帮改为俄罗斯黑手党,并调整了日本地形以适应剧情需要。若雷奇与摄影师乔纳森·塞拉想要某场戏出现戏剧性雾气,他们就直接添加;若想让从东京到京都约2小时15分的旅程呈现从日落到黎明的效果,便如此呈现。
与此同时,雷奇肆意挥霍各种笑料:虚构的动漫角色桃长、对卡通片《托马斯小火车》的乏味解构,以及用朋克、阴险嘟喔普和恩格尔伯特·洪佩尔丁克式酒廊风格演绎的三版《我永远吹泡泡》。雷奇这些手忙脚乱的噱头并非魔术师为高潮时刻的铺垫,而是杂耍艺人拼命抛接空中尽可能多的球——他的表演全靠惯性。讽刺的是,这位前特技指导因急于取悦观众,反而削弱了本应最擅长的动作设计。他没有构建核心打斗场景,而是插入零碎的几秒混战片段;当乘客们拳脚相向时,他依赖《三个臭皮匠》式的滑稽套路——面部撞击、胯部踢打、安全带勒颈——尽管由埃尔西贝特·罗纳兹多蒂尔机智剪辑,但比起其处女作《极寒之城》中大师级长镜头仍相形见绌。
布拉德·皮特与桑德拉·布洛克图片来源:索尼影业影片的简约风格常带来令人愉悦的轻松感。虽然反派们千篇一律的悲惨背景故事依旧充斥着亡妻(三位)和危难孩童(两个),但这些流水线式创伤被处理得像机械设定般理所当然。当然,所有角色都有闪回镜头——但就连一个水瓶也拥有专属蒙太奇,解释它为何恰好在关键时刻滚入画面。当皮特饰演的"瓢虫"抱怨自己业障深重(“我的霉运堪称圣经级别!")时,这个滑稽角色根本沉溺不了阴郁氛围,他像在留堂打盹被抓包的青少年般耍脾气。而当他开始用心灵成长话题烦扰同伴时,作曲家多米尼克·路易斯立刻用嘲弄般的竹笛颤音打断。
蓬头垢面、垂头丧气还总被踢来踹去的皮特,承受羞辱的姿态宛如玛丽莲·梦露演绎麻袋装——他乐此不疲地解构自己的魅力。以他为人形画布,导演大卫·雷奇将视觉奇想升华为艺术。皮特身体扭曲成椒盐卷饼的快速镜头堪比毕加索画作;而后他悬浮空中傻张着嘴的慢镜头,更被赋予西斯廷教堂壁画般的庄严感。尽管群演技艺精湛,但皮特最出彩的对手戏竟来自智能马桶。他着迷于这个设备的每个功能,欣赏喷射水柱,当暖风拂乱金发时笑得像个孩子。
当《子弹列车》试图为其自身荒诞不经的存在寻找理由时,影片显得最为摇摇欲坠。电影喋喋不休地谈论命运,希望让我们相信这场混乱背后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不如直接检票上车,享受这段颠簸的旅程。
尼科尔森女士是洛杉矶的电影评论家,也是播客“Unspooled”的主持人。
本文发表于2022年8月5日的印刷版,标题为《子弹列车:一场喧闹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