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农民开启前所未有的收割季 - 《华尔街日报》

乌克兰里夫诺皮利亚——米沙·阿纳年科在这座乌克兰村庄附近驾驶拖拉机时，身下的地雷突然爆炸，周围泥土飞溅。他爬起来冲了个澡，喝了杯伏特加，第二天又回去工作了。

“种地从来都不容易，“他说。

但当阿纳年科和其他农民开始进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的首次小麦收割时，他们的坚韧背后隐藏着这个全球重要农业大国面临的严峻问题——即便枪声平息后，这些问题仍将持续。

本次收割将是对乌克兰农业现状的首次考验。初步数据显示，由于天气异常炎热和肥料短缺，产量将低于往年。歉收将使许多农民的处境雪上加霜，他们既无法售完现有库存，又难以筹措下一季播种资金。修复被毁基础设施和让工人重返田间都需要时间。

尽管莫斯科与基辅近期达成协议，允许粮食从被封锁的乌克兰港口安全运出，这给逐步增加出口带来希望，但许多农民表示对该协议能否持续执行缺乏信心。俄罗斯导弹袭击敖德萨港的事件就发生在协议签署次日，此举似乎违反了联合国斡旋达成的条款。乌克兰官员周五表示，首批粮食运输将在未来几天启程。

乌克兰农业恢复元气的能力有助于缓解全球食品供应紧张和价格上涨。这对乌克兰战后自身的恢复能力也至关重要。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数据，农业雇佣了乌克兰14%的人口，2021年该行业占该国680亿美元出口额的40%以上。

许多农民并不指望快速复苏。上周末开始收割小麦的伊万·克里奇科夫表示，即使"这一切很快结束，我们获得贷款，港口重新开放，乌克兰农业仍将非常缓慢地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克里奇科夫先生说，俄罗斯军队在他的土地上埋设地雷并偷走了他的设备，他负责农业公司IMC在切尔尼戈夫地区的运营，该地区面积与比利时相当，位于基辅北部。

他说，由于占领以及田地里存在地雷和其他弹药，IMC在切尔尼戈夫地区约90%的土地无法种植玉米和向日葵等春季作物。

战争初期，俄罗斯军队占领了该地区的大部分地区。

切尔尼戈夫的第一次战斗发生在米科拉·波诺马连科农场外的高速公路上，这个地方至今仍留有弹壳和烧毁的车辆。波诺马连科先生在他的田地里数出了18个弹坑，他用来种植玉米、小麦和土豆。

他说，当俄罗斯士兵撤退时，他们切断了他拖拉机上的液压线，偷走了两辆车、价值数万美元的工具，甚至他的咖啡机。

俄罗斯否认以平民和农业设施为目标。

乌克兰切尔尼戈夫地区的农民伊万·克留奇科夫表示，俄军在他的土地上埋设地雷并盗走了农用设备。战争初期俄军的占领严重阻碍了切尔尼戈夫地区的农业生产。波诺马连科先生上周开始收割，他同时提到位于基辅附近的仓储设施遭轰炸后，损失了价值逾50万美元的马铃薯种子。

基辅经济学院数据显示，战争前三个月给乌克兰农业造成的作物损失、机械损毁、设施破坏等损失总计约43亿美元。

战争对农民的影响往往持续多年。美国普渡大学历史系教授道格·赫特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粮食生产花了数年才恢复。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一战战区的农民仍偶尔会挖出未爆弹药。

专攻农业史的赫特表示：“战争结束后，农业往往需要数年甚至十年以上才能勉强恢复正常。”

乌克兰农业复苏缓慢的原因之一是资金短缺，农民需要为下一个播种季筹措资金。小麦播种始于9月；而成本高昂的玉米和向日葵种子则需在春季播种。

与其他农民一样，波诺马连科先生为销售上一季收成苦苦挣扎，一吨小麦仅售得2800格里夫纳（约合76美元），而以往能卖到8000格里夫纳。

从业以来他首次借款筹备来年耕作，从银行1500万格里夫纳信贷额度中提取了1400万格里夫纳（约合37.9万美元）。

“我原本的策略是扩大经营，现在的计划是守住产业。“波诺马连科表示。

切尔尼戈夫地区大部分基础设施因俄军入侵遭受重创。小规模农户通常难以获得银行贷款。

马铃薯种植户谢尔希·奥列纽克不得不向朋友借款约3000美元筹备新一季耕作。他表示仍需节缩用于作物保护的化肥、除草剂等农用化学品开支。

以往收获前会施用12-14次农用化学品，但本季仅能负担4次。

今年乌克兰货币对美元贬值超25%，尽管出口利润增加，但进口化学品、化肥、燃料和种子价格大幅上涨。自战争爆发以来，全球化肥和燃料价格持续飙升。

奥列纽克预计，仅减少化肥用量就会导致减产30%。而减少化学品使用将面临作物遭病虫害侵袭的风险。

乌克兰农业政策与粮食部长米科拉·索尔斯基表示，政府计划提供贷款帮助农民，并补充说在最坏情况下援助金额可能超过30亿美元。

“与俄罗斯打交道时，很难预测最坏的情况，“他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政府还表示，由于农产品出口受阻问题给农民造成创伤，他们正在探索转向不需要大量港口运输的产品多样化，如牲畜养殖。农民们还希望在国内将更多农产品加工成面包等产品，以减少对物流的依赖。不过，这些举措可能会减少国际市场上的粮食供应。

乌克兰许多小麦种植者不指望能快速恢复生产。乌克兰农民米科拉·波诺马连科为销售上一季收成苦苦挣扎。专门研究黑海地区农业的Green Square Agro咨询公司数据显示，截至7月28日，乌克兰小麦每公顷产量同比下降20%。虽然现在对收成下定论为时过早，但许多专家预测产量将下降。美国农业部预测乌克兰在2022至2023年度将出口3060万吨谷物和油籽，几乎是上一季出口量的一半。

政府表示，由于乌克兰约四分之一的年度收成通常来自目前被俄罗斯军队占领的地区，出口将进一步减少。这些地区的农民面临更大的困境。财产损失更为严重，粮食和土地被没收，燃料更难获取，贸易商提供的价格特别低。农民们预测，他们的恢复将非常缓慢。

在切尔尼戈夫，俄罗斯人已经撤离，但一些农民担心他们的工人也可能离开，导致劳动力短缺。虽然60岁以下的男性被禁止离开乌克兰，但其中一些人的妻子和家人已经离开。克留奇科夫先生担心，当限制解除后，男性会前往国外与家人团聚。

而奥列纽克先生对政府向像他这样的小规模农民提供贷款的能力几乎没有信心。生存而非多样化是他的首要任务。

“目前，我们全凭热情在坚持，”他说。

乌克兰农民米沙·阿纳年科表示：‘农业始终是一场斗争。’致信 阿利斯泰尔·麦克唐纳，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与补充

美国农业部预测乌克兰在2022至2023年度将出口3060万公吨的谷物和种子。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将这一数字写为30,600公吨。（已于7月31日更正）

刊登于2022年8月2日印刷版，标题为《农民面临收获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