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里德：扭曲星辰间的困局》评论：走在狂野边缘——《华尔街日报》

《卢·里德：扭曲星辰之间》展览现场摄影：马克斯·托伊/NYPL卢·里德，艺术摇滚先驱乐队"地下丝绒"的吉他手、词曲作者及创始人，是纽约的典型代表。2013年他去世后，其遗孀——多媒体艺术家劳瑞·安德森将他的档案捐赠给纽约公共图书馆。里德保存了所有物品：样带、收据、定制吉他、太极剑，甚至包括1964年春季登上雪城大学院长嘉许名单的证书。现展于林肯中心纽约表演艺术公共图书馆的《扭曲星辰之间》，从600多箱遗物中精选展品，构筑起一部物质传记。这幅温暖而富有启发性的画卷，展现了一位性格敏感的天才私密的一面：这位"摇滚动物"同时是前卫的档案守护者。

策展人唐·弗莱明和杰森·斯特恩以与里德同等的郑重态度对待他的文学遗产。与里德早期在地下丝绒乐队的作品不同，本次展览中音乐从未掩盖歌词的光芒。参观者首先会看到大屏幕上里德朗诵1989年歌曲《罗密欧拥有朱丽叶》的连绵韵脚——展览标题正源于此曲。蜿蜒展区内随后呈现的标志性影像包括：1966年舞台上黑衣瘦腿造型的地下丝绒乐队，这一形象启发了无数艺术摇滚乐队；1968年里德录制《开始看见光明》时使用的芬达十二弦吉他，那厚重丝滑的节奏音轨正是由此诞生。

地下丝绒乐队最初由安迪·沃霍尔赞助，在卢·里德与威尔士实验音乐人约翰·凯尔的音乐碰撞中成型，这支充满噪音的乐队在当时可谓超前。1968年凯尔离队后，里德重组乐队，将其转变为更具商业性、更温和的创作载体。站在装满1/4英寸开盘带的柜子前戴上耳机，你能听到1968年那首敏感脆弱的《糖果说》混音版。地下丝绒依然领先于时代——直到七十年代，里德才凭《漫步野性边缘》成为明星。1970年他们在马克斯堪萨斯城最后演出的私录唱片中，哀婉动人的旋律回荡在几乎空了一半的场地里。

1975年的一盒卡带记录了里德为音乐剧《安迪·沃霍尔的哲学》录制的样带，覆盖在老鹰乐队《其中一个夜晚》的原声带上。这些曲目最终在1987年沃霍尔葬礼上重聚的里德与凯尔手中重见天日，他们于1990年录制了纪念专辑《献给德雷拉的歌》。这次和解促成了1990年地下丝绒的重组演出（现场音视频可在此体验），但真正的珍宝在对面的墙上——戴上耳机，1966年乐队在沃霍尔工厂即兴演奏的无调性轰鸣声依然震撼如初。更令人意外的是鼓手莫·塔克寄来的圣诞卡，这位把传说中脾气暴躁的里德称为"亲爱的蜜蜂"的队友，以及2000年凯尔的接替者道格·尤尔写的悼念信，信中感谢里德带给他的美好时光。

第二部分"图书馆"展出了预期中的纪念品：里德与艾伦·金斯堡、吉姆·卡罗尔的合影，嘟喔普歌手迪翁为里德画的素描，小休伯特·塞尔比的感谢信，以及里德的诗歌导师兼大学教授德尔莫·施瓦茨的签名诗集。但真正引人入胜的是接下来"录音带里的卢·里德"展区，这里揭示了里德经典作品的创作历程。不同寻常的是，有些歌词往往要经历数年才找到合适的和弦与旋律。1965年一份经公证处认证并邮寄（音乐人称为"穷人的版权保护"）的样带里，收录了1973年专辑《柏林》中的《幸运之人》；1971年的样带则预演了里德前三张个人专辑的曲目，包括大卫·鲍伊制作的畅销专辑《变压器》（1972）。而1971年《哈佛倡导者》诗歌增刊刊登的《爱的荣光战车》一诗，最终演变成1975年专辑《康尼岛宝贝》的同名主打歌。

“我多希望自己是个伟大的诗人，能在每首十四行诗后签下日期和地点，”里德在《天使需要理发吗？》（2018年遗作）中写道。但事实上，他成为了伟大的词曲作者，用吉他和鼓点吟唱着每一句歌词。第四个展厅陈列着传统摇滚纪念品：定制吉他、纽约音乐学院演唱会票房收据（总收入21,855美元，该演出后来制成《摇滚动物》现场专辑），以及里德乐队的零用金单据（包括Pleasure Chest的舞台服装、大量咖啡、1973年圣诞节发放的100美元奖金）。戴上耳机，你会看到1978年芝加哥演出的震撼20分钟片段——神经质的里德演绎着《街头骚乱》，拨弄吉他的姿态活像家禽商在掐死不听话的火鸡。屏幕旁挂着粉丝玛丽·亚当斯手织的背心。

卢·里德与乐队1983年在纽约演出图片来源：简·L·韦克斯勒/纽约公共图书馆最后两个展厅设有屏幕，主要播放里德与采访者斗嘴的暴躁画面，但音乐本身更具说服力——不仅是70年代现场视频里骨瘦如柴的里德尝试那些诡异的舞步。坐在文森特·阿斯特画廊的环绕音响阵中，你将在"卢·里德聆听室"体验其职业生涯的高保真听觉回溯。晚年受太极启发的电子乐充满空间感，但最精彩的是《金属机器三重奏》的纽约首演——里德与高端音响公司奥雅纳合作，重新诠释了1975年那张声名昭彰的狂暴之作《金属机器音乐》。此刻，你真正走进了里德的脑海，而他也驻留在你的意识中。

格林先生是皇家历史学会会员，也是《期刊》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