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与埃尔·格列柯》评论:大师间的联系 - 《华尔街日报》
Michael FitzGerald
瑞士巴塞尔
巴塞尔艺术博物馆举办的"毕加索-埃尔·格列柯"展览汇集了这位20世纪艺术巨匠与17世纪伟大画家的主要油画和素描作品,邀请观众探索现代艺术与历史传统之间深刻而矛盾的关系。策展核心在于重新定义我们对20世纪最具创新性艺术运动——立体主义的理解:它并非对传统艺术的摒弃,而是深深植根于埃尔·格列柯的艺术成就。
尽管被称作埃尔·格列柯的艺术家如今被誉为西班牙黄金时代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但多米尼克斯·提托克波洛斯(1541-1614)出生于克里特岛,在移居意大利前受训于拜占庭绘画的罗马晚期传统,并在那里吸收了提香等文艺复兴大师的技法。1577年他定居西班牙,将拜占庭圣像画的平面空间、威尼斯画派的流畅笔触与矫饰主义的夸张比例相结合,创造出融汇古今的复杂艺术风格。去世时,他的声誉已被委拉斯开兹更为自然主义的艺术所取代,直到19世纪末才被重新发现。
巴勃罗·毕加索《仿埃尔·格列柯的男子》(约1899年)图片来源:巴塞罗那毕加索博物馆/毕加索继承权协会/苏黎世ProLitteris这次复兴不仅标志着埃尔·格列柯声誉的重振,也见证了毕加索作为这位非传统艺术大师门徒进入前卫艺术史的过程。毕加索早期素描与小幅油画《仿埃尔·格列柯的男子》(约1899年)展现了年轻艺术家如何探索大师反自然主义的人体变形与拉长手法以实现情感表达。通过效法埃尔·格列柯,毕加索摒弃了当时学院派现实主义的主流标准,导致其身为绘画教授的父亲警告他"你正走上歧途"。正如毕加索友人回忆:“那是1897年,当时埃尔·格列柯被视为危险分子。“埃尔·格列柯的典范解放了毕加索的想象力,赋予这位年轻艺术家创作蓝色时期与玫瑰时期内省艺术的信心。
漫步巴塞尔美术馆展厅,观众通过展览首席策展人卡门·希门尼斯精心挑选的系列画作,体验毕加索对埃尔·格列柯艺术的沉浸式探索。这位在大西洋两岸策划过众多展览的资深策展人,其职业生涯对理解毕加索艺术贡献卓著。约40组并置展品将埃尔·格列柯与毕加索的画作对照呈现,让观众能清晰评估毕加索如何借鉴并转化大师技法。关键性早期作品《招魂(卡萨吉玛斯的葬礼)》(1901年)中,毕加索借用奠定埃尔·格列柯声誉的宗教意象来悼念挚友的自杀。展览中《耶稣圣名礼赞》(约1577-1579年)展现了埃尔·格列柯标志性的超现实蓝调色彩,以及画面下部尘世现实与上部精神领域的构图分割。虽然毕加索在《招魂》中沿用了这些风格特征,却通过将画面上部的虔诚天使替换为裸体妓女,公然摒弃了埃尔·格列柯的宗教性,以此暗示导致友人死亡的感情悲剧。
毕加索《亚维农少女》(1907年)中破碎的浅层空间与扭曲人体,无疑也深深受惠于埃尔·格列柯对空间的革命性重构。尽管这件里程碑作品未能赴巴塞尔展出,但美术馆收藏的两幅研究习作充分体现了其精髓,其中一幅是毕加索为丰富馆藏立体派艺术而赠予的珍贵礼物。
除了毕加索早期对埃尔·格列柯的痴迷,我们知道这位大师也萦绕在其晚期创作中。展览包含了毕加索向前辈致敬的最重要作品之一——1967年油画《火枪手》。尽管画作背面无法在此展示,但在这幅17世纪装束男子的潦草肖像背面,毕加索用"多米尼克·提托克普洛斯·范·莱茵·达·席尔瓦"的题字,明确记录了他对三位先辈的致敬——这串名字正是埃尔·格列柯、伦勃朗和委拉斯开兹的缩写。
展览的核心论点在于策展人对埃尔·格列柯影响毕加索立体主义时期的强调。打破时间顺序,展览将这一阶段压轴呈现于宏伟展厅,两组艺术家作品交替悬挂。埃尔·格列柯的《圣巴多罗买》(约1610-14年)与毕加索的《持单簧管的男子》(1911-12年)比邻而列,这种并置起初可能令人困惑,但策展人希望观众能由此重新思考立体主义的源流,发现其与埃尔·格列柯绘画的关联。
许多作品组合在视觉上极具冲击力。埃尔·格列柯那些肃穆的、近乎单色的圣徒肖像,其波浪状衣袍包裹下模糊了体块与空间深度,与毕加索1910-12年的画作和谐共处。尽管相隔三个世纪,埃尔·格列柯确实为毕加索脱离自然主义、进入立体主义流动阴影空间提供了先例。
希门尼斯女士坦言,尚无文献证明毕加索在立体主义创作中直接回应埃尔·格列柯。但晚年毕加索留下耐人寻味的线索:他将立体主义称为"源起西班牙”,并断言埃尔·格列柯"虽是威尼斯画派,但骨子里是立体主义者”。
这些暗示为这位毕加索艺术的杰出学者提供了一个追求其信念的机会。她因勇气和展览中呈现的非凡画作而值得尊敬。
菲茨杰拉德先生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的三一学院教授艺术史。
刊登于2022年7月18日的印刷版,标题为《毕加索与埃尔·格雷科:大师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