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送达》评论：演讲稿备用文件中的另类历史 - 《华尔街日报》

总统候选人约翰·F·肯尼迪在审阅演讲稿时的照片。图片来源：贝特曼档案馆/盖蒂图片社1974年，在水门事件高潮中面临众议院弹劾和参议院审判的理查德·尼克松，从椭圆形办公室向全国庄严宣告：“我将走完宪法规定的程序——无论结果如何。我将在参议院出庭，宣誓回答……向我提出的任何和所有问题。”

1944年诺曼底登陆日黄昏，史上最大规模两栖作战指挥官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宣布：“我们在瑟堡-勒阿弗尔地区的登陆未能取得满意立足点，我已下令部队撤退。[我军将士]已竭尽英勇与忠诚之能事。若此次行动有任何过失，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1963年，马丁·路德·金牧师站在林肯纪念堂前，凝视着华盛顿大游行的浩荡人群，庄严宣告：“我最近读到一篇社论，揣测民权运动领袖何时会’满足’，好让美国回归常态……但我们不要这种常态的回归。”

2016年大选之夜，当选总统希拉里·罗德姆·克林顿激情宣告：“美国同胞们：今天你们向全世界传递了信息——我们的价值观历久弥新，我们的民主坚不可摧……在这场漫长艰难的选战中，我们面临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国愿景抉择……而通过追求团结、体面，以及林肯总统所说的’人性中更美好的天使’——我们迎接了这个挑战。”

即便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敏锐的学生也不会认出那些话——因为它们从未被说出。这些演讲和声明大多是为重大场合起草的，却因事件发展而未能派上用场——尼克松选择辞职、诺曼底登陆大获成功、克林顿在选举人团中败给唐纳德·特朗普——或被更精彩的语言取代，比如马丁·路德·金即兴发挥的"我有一个梦想"独白。

如今，这些尘封的文稿被资深政治演说撰稿人杰夫·努斯鲍姆从被遗忘的档案中打捞出来，收录在他构思巧妙的新书《未发表的演讲：那些本可改写历史的无声宣言》中。这本书如同一个怪诞世界的哈哈镜，映照出另类历史的样貌，既让我们窥见伟人们在压力下的真实状态，也揭示了演讲者对所挣扎议题的真实想法。作者曾担任副总统阿尔·戈尔的首席文书，并主导多届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演讲工作，他指出："（这些演讲）不仅是历史奇珍，更表明历史始终在进行自我对话。"

《未发表的演讲》实际上是两本书的精妙编织，就像老练的撰稿人融合两份互补的演讲文本。一部分聚焦那些胎死腹中的演讲及其创作时往往充满张力的历史背景，这些文稿最终被尘封在历史的兔子洞里；另一部分则以诙谐笔触揭秘演讲"香肠制作"的内幕，包括"见鬼式功课"等行业诀窍——为竞选政客的演讲搜集生动的本地化素材，让当地人对演讲者熟悉其生活细节惊叹不已（“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个的？"）

除了尼克松、艾克（艾森豪威尔）、金博士（马丁·路德·金）和希拉里之外，努斯鲍姆先生的奇谈选集还收录了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未公开的言论——他为了爱情放弃了王位，战败日本废墟中饱受折磨的裕仁天皇，无政府主义者埃玛·戈德曼，海伦·凯勒和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约翰·F·肯尼迪和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以及一位对清教徒先辈毫无好感的万帕诺亚格部落持不同政见者，他在普利茅斯岩庆典上被禁止发言。

在诺曼底登陆前的几个小时，15万盟军士兵在尚未稳定的天气条件下横渡英吉利海峡前往诺曼底，艾克拿起一张卡片，草草写下了如果行动失败他将发表的演讲。重读时，他勇敢地将被动语态的“部队已被撤回”改为“我已撤回部队”。这张卡片最终被存入档案，在胜利20周年之际，沃尔特·克朗凯特向艾克问及此事。“我是那个做出决定的人……就是这样，”他说。“如果失败了……反正我也会被遗忘，所以我最好承担全部责任。”

日本投降后，努斯鲍姆先生讲述道，裕仁天皇想在广播中向人民道歉，并考虑退位——这在他的宫廷中引发了一场疲惫的搜寻，以找到天皇可能表达的精确悔意程度的日语恰当措辞。天皇对结果从未满意——而美国人拒绝让他放弃王位——因此在1955年，投降十周年之际，他最终用31个音节的和歌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旅途中从睡梦中惊醒

我的心被扼住

十年前往事的记忆涌上心头

爱德华八世不愿放弃王冠却不得不放弃。在温斯顿·丘吉尔的怂恿下——这位政客可能指望拯救国王能让自己重掌大权——爱德华让人起草了演讲词，请求臣民同意他在迎娶离异女子沃利斯·辛普森为配偶（但不授予王后头衔）的情况下保留王位。“既然我已向诸位如此坦诚相告，“他原打算这样说，“我认为暂时离开最为妥当，以便诸位能从容平静地——但也不过分拖延地——考虑我的提议。“然而斯坦利·鲍德温首相与议会持反对意见，讲稿被束之高阁，这位国王最终在1936年12月10日被迫退位。

约翰·F·肯尼迪的演讲入选两次，其修辞水准由特德·索伦森操刀，树立了现代总统演讲标杆。其一是关于古巴导弹危机的冰冷声明——若他当时采纳顾问团建议，决定空袭赫鲁晓夫部署在该岛的核武库，就会发表这篇演说。另一篇则是预定于1963年11月22日向达拉斯民间团体发表的演讲。

努斯鲍姆还收录了1975年纽约财政危机期间，杰拉尔德·福特总统拒绝救助纽约市时，为亚伯·比姆市长准备的沉痛声明。当棘手的教师工会领袖阿尔伯特·尚克尔最后关头同意增购1.5亿美元市政债券后，这份宣布城市破产的声明被废弃。此外还有波士顿市长凯文·怀特在1970年代中期该市爆发抗议时，几乎要发表的违抗法院强制校车接送令的直率演说。

其中也不乏辛酸。1913年3月，尽管失聪失明却成为美国偶像的海伦·凯勒，原计划在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就职典礼前一天，于华盛顿一场盛大的妇女选举权集会上发表演讲。一群酗酒闹事的男性暴徒冲散了集会，凯勒因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最终未能背诵出她已牢记于心的讲稿。但七个月后，她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倡导该事业的文章，其中充满乐观的论点：有了投票权，“女性将能保护自己免受那些与她们利益相悖的人为法律的侵害”。

正如努斯鲍姆先生在书中涉及的许多人物一样，尽管身有残疾，凯勒仍是一位远见卓识者。也如他们中的许多人一样，即使怀着最热切的希望、最深的恐惧，并试图通过行动和雄辩的演说将未来引向她期望的方向，她也无法预见历史会突然转向。

科斯纳先生的《这对我而言是新闻》是他作为《新闻周刊》、《纽约》杂志、《时尚先生》和《纽约每日新闻》编辑的职业生涯回忆录。

此文曾以《未说出口的话》为题发表于2022年7月16日的印刷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