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科学革命》评论:让医学走向现代——《华尔街日报》
David A. Shaywitz
多萝西·里德绘制的霍奇金淋巴瘤细胞结构示意图。图片来源: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报告植根研究、培育探索的美国医学,在其鼎盛时期令世界艳羡。全球有经济能力的患者会前往麻省总医院和克利夫兰诊所等顶尖医疗机构,寻求最先进的临床治疗。然而仅仅一个半世纪前,美国医学主要遵循古老传统,而非证据与探索;医学院不过是营利性职业学校,用一位批评者的话说,里面充斥着"愚钝不够格当律师,堕落不够格当牧师"的年轻男子。美国医学能转变为今天我们所知的科学驱动型学科,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一个机构——巴尔的摩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以及为其注入活力的人们。他们的故事构成了《科学革命》的核心,这是霍普金斯病理学家拉尔夫·赫鲁班和作家威尔·林德合著的一部振奋人心却略带朦胧感的传记小品集,两位作者都是深爱母校的霍普金斯校友。
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于1893年首次开门招生,比大学本身的成立晚了17年。其领导者是富有创新精神的病理学家威廉·韦尔奇,他被"在巴尔的摩不受传统束缚地发展我的领域"这一机会所吸引。书中透露,他的实验室异常包容,欢迎女性与男性。霍普金斯的临床医学由才华横溢、妙语连珠的威廉·奥斯勒领导,作者称他"被普遍认为是北美培养出的最伟大医生"。奥斯勒教导学生医学是"一门艺术,而非交易;一种天职,而非生意"。他强调需要尊重患者和同事,并敦促学生将临床观察与病理结果进行对比,以更好地理解疾病起源。他在病床边教学,解释说"医学最好的书是自然之书,它大写于人体之中",并鼓励他的学员"倾听患者,他正在告诉你诊断结果"。
赫鲁班博士和林德先生的素描作品常给人一种电影速写般的简洁感。书中我们遇见了约翰·肖·比林斯——这位不知疲倦的军医对整理医学信息的执着追求,直接催生了今天的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和庞大的PubMed数据库;而他对工作近乎偏执的投入,却让儿子在亲情缺失中积怨成恨。威廉·霍尔斯特德大力推广阿片类止痛药在外科手术中的应用,自己却深陷毒瘾难以自拔。非裔外科技术员维维安·托马斯协助霍普金斯外科主任阿尔弗雷德·布莱洛克开发了多项手术技术和器械,但在学术论文中鲜少被列为合著者,参加部门派对时永远只能以侍者或调酒师身份出现,从未获邀以宾客列席。
《科学革命》中最震撼人心的片段聚焦三位坚韧女性,她们共同的抗争为19世纪末美国社会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群像。1876年,玛丽·伊丽莎白·加勒特被霍普金斯大学拒之门外,只因校长丹尼尔·科伊特·吉尔曼认定女性不应"暴露在校园粗野环境中"。当这位铁路大亨之女继承巨额遗产后,她每月两次与巴尔的摩名媛圈的志同道合者会面,推动教育平等。1880年代末,机会降临:资金短缺的霍普金斯计划筹建医学院。加勒特与盟友提出资助条件——医学院必须男女同权录取。吉尔曼最初拒绝,最终接受了这项划时代的条件。
改变医学界的文化比调整招生标准更具挑战性。多萝西·里德是霍普金斯大学第四届学生,当时14名女生中的一员。她本科就读于史密斯学院时接触了生物学。为了补充申请霍普金斯所需的理科课程,她在麻省理工学院进修——作者写道,她的同学们"出于对她娇弱天性的尊重"会起身致意,却"毫无顾忌地偷走她的实验设备并破坏她的实验"。里德抵达巴尔的摩当天,一名男子从电车上尾随她,询问她是否要读医学院后直言:“别去,回家吧。“而此人正是时任医院主任的威廉·奥斯勒,后来却成为她最有力的支持者。里德在威廉·韦尔奇的病理实验室研究霍奇金淋巴瘤,发现了该癌症的特征细胞(至今仍以她命名)。即便如此,她仍未能获得教职,被迫转往他处继续职业生涯。
二十五年后,女性医学生的处境依然改善缓慢。著名哈佛经济学家之女海伦·塔西格1921年从伯克利毕业,渴望从医,但哈佛医学院仍拒收女生。其父建议选择公共卫生;哈佛公共卫生学院院长表示欢迎她就读但不授予学位。当她质问谁会接受这种条件时,对方回答:“希望没人接受。“她最终进入霍普金斯大学,毕业后却因实习名额仅限一名女生(且同届另一女生平均分略高)而落选。她转而投身研究与儿科,对先天性心脏畸形引发的"蓝婴症"研究使她与阿尔弗雷德·布莱洛克、维维安·托马斯合作开发出手术方案——正如作者所述,这项技术改变了"成百上千"患病儿童的命运。
赫鲁班博士和林德先生的肖像捕捉了美国医学的一个转折点:其中的雄心与激情,以及引领这场变革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历史性时刻。正如奥斯勒博士所惊叹的那样,“见证科学的新生、健康的新纪元,这样的机遇并非每一代人都能拥有。”
谢维茨博士是武田制药的医师科学家,哈佛大学讲师,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兼职研究员。
本文发表于2022年7月16日的印刷版,标题为《从实验室到病床: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