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晋三发明了“印太”概念 - 《华尔街日报》

特朗普总统于2017年11月访问亚洲。在越南，他发表演讲提出"自由开放的印太"构想，标志着全球人口最稠密地区的描述语汇发生了关键转变。

这一表述实际源自日本战后任期最长的首相安倍晋三。周五遇刺身亡的安倍，在生命最后一刻见证了他标志性的地缘政治愿景及其表述体系已被亚太乃至更广泛地区全然接纳。

在所有到访特朗普白宫的盟国领导人中，安倍受到最隆重的礼遇。两人凭借对高尔夫的共同热爱建立私谊，在太平洋同盟体系面临中国军事扩张与美国孤立主义倾向双重威胁之际，这段关系成为至关重要的稳定锚。据笔者统计，特朗普与安倍的对话频次超过任何其他国家领导人。语言从未构成障碍——即使在疾驰的高尔夫球车上，安倍的首席译员砂原幸雄总能将其铿锵有力的日语转化为流畅的英文。

两位领导人不仅敲定了双边贸易协定，协调应对朝鲜导弹与核试验，更就中国议题展开长达四年的开放式对话。安倍对中国共产党野心的认知远早于多数西方政要，正是这种前瞻性迫使他重构国际社会对亚洲的认知框架。

2007年首度执政期间，安倍在印度演讲时首次勾勒出这一愿景的雏形。他呼吁建立横跨太平洋与印度洋的"扩大的亚洲"，将其塑造为"向所有国家开放透明的自由繁荣之海"。

安倍深知“亚太”一词会让人联想到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地理概念。他期望人们能拓宽视野，看到一个更为宏大的图景——将印度纳入其中，并在理念上把东南亚新兴海洋国家（而非中国）置于该区域的核心位置。于是，他开始使用“印太”这一表述。

除了在地缘上制衡中国，安倍还试图以更具吸引力的理念来抗衡北京的威权主义国家模式。他在2016年的演讲中描绘了一个“崇尚自由、法治与市场经济，不受武力胁迫……繁荣昌盛”的地区。

他频繁出访自己新定义的这个地区，与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建立了紧密友谊，并调动日本的发展援助体系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区域各国首都逐渐将安倍的构想视为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不透明的“一带一路”贷款计划之外的清廉替代方案。2018年，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穆罕默德将中国的债务陷阱比作“不平等条约”——这对后殖民时代的亚洲而言是尖锐批判。马哈蒂尔多次飞往东京重组国家债务。

为巩固这一区域框架，安倍还推动了一项新的外交倡议：四方安全对话（Quad）。他将日、印、澳、美四国比作限制北京帝国野心的巨型棒球场，经过多年耐心引导和数次尝试后，该机制终于在2017年实现高官会晤，并于特朗普任期结束时逐步升级为内阁级会议。拜登总统就职以来，四方领导人已举行四次正式峰会。虽非军事同盟，该论坛已成为应对北京散布虚假信息、供应链勒索、债务陷阱外交、非法捕捞等不当行为的重要平台。

2017年，当特朗普政府寻求一个口号来概括其地区战略时，我和同事们认为有必要推广安倍提出的"自由开放印太"理念。其他国家也响应了这一精神。澳大利亚总理马尔科姆·特恩布尔在2017年11月宣布了一项旨在实现"安全、开放、繁荣的印太"的政策。

中国共产党深谙术语塑造思维的力量。它指示外交官警告周边国家不得使用"印太"表述。然而威胁未能奏效，这一术语仍广泛传播。以印尼为首的东南亚国家宣布了新的"印太展望"，远至布鲁塞尔和柏林都制定了印太战略，巴黎则推动建立了一个（名词选择奇特的）印太"轴心"。

各国通过自主定义该地区而非遵循中国表述，捍卫了国家主权。安倍将主权视为面对帝国野心邻国时各国团结的基础——无论其政体如何。即便国内尚未完全自由的国家，也渴望摆脱外部胁迫。正因如此，当特朗普谈及"自由开放的印太"是"由各国组成的璀璨星座，每颗星辰都自主闪耀，不做任何卫星"时，他在越南获得了全场起立鼓掌。

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在5月关于中国的政策演讲中使用了类似表述：“美国与地区各国人民的愿景一致：建立一个规则透明制定、公平实施的自由开放印太，各国都能自主做出主权决定。“布林肯在演讲中九次提及"主权"相关词汇。

安倍晋三周五遇刺时，佩戴着象征其决心的蓝色领针——誓要将被朝鲜绑架并强迫成为金氏政权语言教师的日本人带回国。这一议题是安倍的政治标志，他曾请求特朗普与失踪者家属会面。特朗普每次访问东京都予以配合。我从未见过安倍不佩戴那枚领针，那是他核心理念中人性尊严的象征。如今愿景长存，而远见者已逝。守护这一理念的重任，落在了生者肩上。

本文作者波廷杰曾任美国副国家安全顾问（2017-2021年），负责白宫亚洲政策协调事务。

安倍晋三访问新德里。图片来源：Sipra Das/The The India Today Group/Getty Images本文发表于2022年7月11日印刷版，标题为《安倍晋三开创"印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