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消费者的通胀心理令美联储感到焦虑——《华尔街日报》

美联储官员已表示，他们愿意承担引发经济衰退的风险，因为他们决心防止更严重的后果：消费者心理发生变化，可能导致高通胀持续。

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上周承认，央行近期转向每次加息0.75个百分点——这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激进的步伐——增加了经济衰退的可能性。

“我们是否有可能走得太远？当然有这个风险，但我不同意这是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鲍威尔在葡萄牙的一个央行论坛上表示。“最大的错误……将是未能恢复价格稳定。”

这一做法的根源在于担心家庭和企业会开始预期高通胀将持续，这可能导致高通胀真的持续。这将迫使美联储比原本需要更多地加息，以打破这种心态。

经济衰退是痛苦的，因为数百万人会失业。但经历过20世纪70年代创伤的央行官员们认为，高通胀更糟糕，因为它扭曲经济行为，并可能在以后导致更严重的经济衰退。20世纪70年代，在高通胀预期形成后，高通胀变得根深蒂固。20世纪80年代初，美联储实施了冲击疗法，通过大幅加息来降低通胀，但引发了经济衰退，失业率达到大萧条以来的最高水平。

“在政策收紧不足的方向上犯错，其后果远比反向错误严重得多，”去年退休的美联储前资深经济学家约翰·罗伯茨表示。“他们正处于全力对抗通胀的模式中。立场是正确的。但正确的立场也意味着经济衰退风险上升。”

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引发的燃料成本上涨和供应链中断加剧了去年本已高企的通胀，当时经济重启和政府激进刺激政策导致需求激增。

根据美联储青睐的指标——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5月份消费者价格同比上涨6.3%。剔除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类别的核心价格上涨4.7%。

当商品和服务需求超过经济供给能力时，通胀就会上升。央行官员认为，当失业率低于某一自然均衡水平时，紧张的劳动力市场会给工资和物价带来上行压力。

推动美联储激进加息的原因是担心消费者和企业会开始预期高通胀将持续——这可能导致通胀持续。图片来源：莎拉·西尔比格/路透社他们认为，当失业率处于自然水平时，通胀受公众预期影响很大，而预期可能自我实现。如果消费者预期一年后价格上涨，就会现在购买。

“如果你是房东，知道物价要涨，你现在就会要求更高的租金。如果你是工人，知道物价要涨，你就会要求加薪，”胡佛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约翰·科克伦说。“人们对未来的预期会极大地影响他们今天的行为。”

对通胀预期的担忧是美联储官员上个月将基准利率上调0.75个百分点的一个原因，他们已暗示可能在7月26日至27日的会议上再次批准类似的加息。

去年通胀开始上升时，美联储官员最初没有做出反应，因为他们认为价格上涨是由临时因素驱动的。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通胀一直处于低位且稳定，这让他们相信通胀预期也稳定在美联储2%的目标附近，或者说“锚定”在这一水平。

经济学家有一系列衡量标准来追踪通胀预期。其中包括消费者调查、债券市场工具和计量经济学模型。许多指标表明，预期正在走高，但仍在近期历史范围内。

美联储官员紧张有几个原因。首先，经济学文献表明，当通胀较低时，人们不会太关注价格变化。然而，一旦价格上涨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注意到，从而影响他们的长期预期。

其次，美联储高级经济学家最近强调了该行业对预期如何演变的理解存在差距。科克伦先生怀疑，通胀预期的稳定性是否让经济学家们误以为看起来像锚的东西实际上是一张帆，“而我们正在了解到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风，”他说。

第三，经济遭受了多重冲击。疫情初期扰乱了供应链和就业关系。激进的刺激政策在经济重启时催生了更多需求，进一步加剧了瓶颈效应。而今年春天，乌克兰战争导致能源、食品和大宗商品价格飙升。

“当一系列冲击接踵而至时，人们越来越关注通胀确实变得合理，“鲍威尔表示，“风险在于多重冲击可能导致通胀机制转向更高水平，而我们的职责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当前数据显示长期通胀预期仍被锚定，“但时间紧迫，“鲍威尔说，“如果仅仅因为长期预期目前稳定，就认为在持续高通胀下它们会永远保持锚定，这种风险管理是极其危险的。”

部分经济学家已发现警示信号。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里卡多·雷斯研究发现，在1970-1980年代通胀预期全面上升前，会出现预期通胀上升的家庭比例增加（即使中位数家庭并未预期通胀上升）的现象。

上月纽约联储消费者调查显示短期通胀预期骤升，且家庭长期预期分布较以往更为分散。

“分布区间的扩大表明通胀预期正在变动，可能对近期数据更加敏感，“野村证券高级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登特指出。他担忧这可能是长期预期上升即’脱锚’的开端。

科克伦先生在5月一次会议上展示的简单分析凸显了误判政策转向的代价。如果长期通胀预期不上涨，美联储可以按照其预测，在明年将基准利率提高到3%至4%之间，从而在未来几年内将通胀降至2%的目标水平——前提是不再出现新的经济冲击。

但科克伦得出结论称，如果家庭预期当前水平通胀将持续，美联储需要将基准利率提高到9%才能达到同样效果。

鲍威尔先生曾表示，除非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通胀正在缓解，否则美联储不会放缓加息步伐。一些经济学家担心这种姿态过于激进，可能导致央行过度加息。加息对经济的影响具有滞后性，因此通胀数据是其政策影响的滞后指标。

上周国债收益率下跌，反映出投资者认为今年激进加息后，经济衰退可能导致明年降息。

“你们正在进入政策失误的领域。市场正在反映这一点。这些都不是健康的波动，“研究公司Renaissance Macro经济学家尼尔·杜塔表示。

其他经济学家表示，被称作杰伊的鲍威尔先生别无选择，只能采取更强硬的态度。“我的观点是，要么现在付出代价，要么以后付出更大代价。如果拖延且不采取一些激进措施，以后就不得不采取更多措施，“纽约联储前主席威廉·达德利表示，“我认为杰伊明白，那不是一个理想的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鲍威尔先生最艰难的决定还在后面，一旦经济收缩且失业率上升。从1972年到1974年，美联储大幅加息，经济陷入急剧下滑。美联储在1975年降息。通胀有所下降，但仍维持在较高水平，之后又开始上升。

“他们在1970年代从未解决这个问题，“德意志银行全球经济研究主管彼得·胡珀说，他于1973年在美联储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

鲍威尔先生表示，他决心不再重蹈这些覆辙。上周在葡萄牙，他回避了一个关于他会关注哪些数据点来判断通胀预期是否上升的问题。“关键是完全不要看到它，“他说。

致信 尼克·蒂米拉奥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7月6日印刷版，标题为《消费者通胀预期令美联储承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