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影评:穿越时光的激昂之旅 - 《华尔街日报》
Anna Mundow
爱德华·特罗耶的《马厩中的母马与幼驹》(1833年)。图片来源:国家体育图书馆与博物馆,杰奎琳·奥尔斯特罗姆捐赠,来自小乔治·L·奥尔斯特罗姆遗赠,2015年杰拉尔丁·布鲁克斯在其引人入胜的新小说《骏马》中,以她在2008年史诗巨作《书中人》中展现出的娴熟笔触,游刃有余地穿梭于19世纪与近现代之间。或许你还记得,《书中人》横跨数百年——从15世纪的西班牙到17世纪的威尼斯,从二战到90年代萨拉热窝围城战——围绕一部古老希伯来手稿层层展开叙事。相比之下,《骏马》则更为精炼:全是筋骨,毫无赘肉。而串联全书的纽带正是一匹名为"列克星敦"的真实种马。作为当时乃至有史以来美国速度最快、最负盛名的赛马(布鲁克斯写道:“它奔跑时如狐狸般轻盈,身形修长低伏,步伐平稳”),列克星敦的后代中诞生了诸多传奇冠军,包括以它命名的普利克内斯大赛同名赛驹。1875年它去世后,其保存完好的骨骼成为著名展品,后尘封于史密森尼博物馆阁楼。2010年,列克星敦遗骸被借展至肯塔基州国际马术博物馆。正是听闻这段往事,促使布鲁克斯重返蓄奴时期的南方与内战战场——这些她在普利策获奖作品《马奇》(2005年)中曾重构的疆域,如今她再次信手拈来。
然而,《马》的故事始于2019年的华盛顿特区,一位艺术史学生从邻居的垃圾堆中救出了一幅纯种小马驹的肖像画。与此同时,在附近的马里兰州,一位史密森尼学会的科学家收到关于一副马匹骨骼的询问,最终她在积满灰尘的储藏室里将其发掘出来。这两项发现自然都与"列克星敦"有关。当这些遗物让研究生西奥与科学家杰斯相遇后,两人很快被卷入列克星敦的往事中。这种叙事布局或许显得过于工整——事实上,若非布鲁克斯女士那种通灵般重现历史质感与角色内心世界的能力(这种天赋首次展现在2001年以17世纪英格兰瘟疫为背景的《奇迹之年》中,后在2011年描绘清教徒与美洲原住民相遇的《凯莱布的穿越》及2015年基于圣经人物大卫王生平的《秘密和弦》中愈发精进),小说环环相扣的对称结构本会削弱其情感冲击力。
在《马》中,布鲁克斯既能刻画密西西比黄昏中骑马归家的场景——“他们投下长长的影子,身后蛋黄般的太阳沉入朦胧地平线”,又能描绘杀人犯的梦魇——“脑海中满是刀刃陷入皮肉时那种柔软湿润的触感”,更始终传递着"一无所有之人的危险气息"。最重要的是,她让我们既迫切想了解重新发现画作的黑人研究生西奥的命运,又对几个世纪前那个 enslaved 马夫贾雷特(其故事构成小说核心)的遭遇感到揪心。
那场动荡的戏剧性故事悄然拉开序幕。1850年一个微凉的春夜,年轻的马厩黑奴协助接生了一匹将载入史册的小马驹。人与马同属肯塔基州育马师以利沙·沃菲尔德博士所有,这位主人对天才奴隶的自豪不亚于对纯种赛马的骄傲。"‘瞧瞧他,‘沃菲尔德医生常举起贾雷特细长的手臂说,‘他自己就是半匹马。’“13岁的少年将此视为赞美,“毕竟除此之外又能作何想?“贾雷特的父亲哈里·路易斯是赛马训练师,虽已赎得自由身却未能解救儿子——至少暂时如此。因此在整部小说中,随着这个年轻人被反复转卖,记录其命运的章节标题依次为"沃菲尔德的贾雷特”、“十布鲁克的贾雷特”、“亚历山大的贾雷特”,最终定格为"贾雷特·路易斯”。这个微妙而精巧的设计每次在叙事回归贾雷特主线时都令人心惊——这也是小马达利(后改名列克星敦)的故事,从最初人马之间就缔结了不可分割的羁绊。
“这匹小马展现出非凡的悟性与力量,对任何指令都欣然接受,“贾雷特很快察觉,“仿佛他心念一动,马儿就能领会。“马夫驯养爱驹的早期场景令人振奋,作者对赛马惊人表现的描写同样精彩。“达利像橡皮筋般舒展开来,“布鲁克斯女士描写这匹幼驹的某次胜利,“在泥泞中轻松驰骋…他冲在前头并持续领先,优势每分钟都在扩大。“但即便这些狂喜时刻也笼罩着阴霾。“出名未必安全,“当训练技术受到赞誉时贾雷特意识到,“若他价值过高会怎样?若沃菲尔德转卖他又当如何?“随着列克星敦声名鹊起,贾雷特的命运悬于一线。
在这场个人戏剧之外,布鲁克斯女士巧妙地构建了更宏大的内战叙事,我们透过肖像画家托马斯·J·斯科特的视角见证这一切——他受命为列克星敦作画,后加入联邦军。“这感觉不像是胜利,“1863年斯科特从田纳西写道,“即便炮声停歇,我耳鸣着站在断裂的树木与残破的尸体间,数出我们活着的人比他们多。”
作为小说唯一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斯科特与玛丽·巴尔·克莱及《骏马》中众多角色一样,原型都是值得铭记的历史人物(布鲁克斯女士的研究总是极为严谨,后记与人物传记可资佐证)。因此19世纪的章节人物众多,充斥着关于废奴、叛乱与腐败的讨论,却毫无生硬敷衍之感。布鲁克斯女士精炼优美的文风与完美的节奏把控——从慵懒到激烈冒险的流畅转换——让我们既沉浸又从容。小说交替推进的叙事通过暂停时间线强化悬念,每当故事切回现代对重现人间的赛马的研究,我们总在关键时刻反复失去贾勒特与列克星敦的踪迹。在此布鲁克斯女士同样将种族主义及其致命影响融入爱情故事,毫不拖累优雅的叙事流。新增的1950年代纽约艺术品经销商玛莎·杰克逊支线(其收藏中莫名包含一幅列克星敦肖像画)相比之下略显单薄但颇具魅力。比如读到"在十街无电梯公寓的污渍床垫上翻滚很有趣…只要她能回到上东区自家公寓的芙蕾特亚麻床单上”,整个时代便倏然浮现眼前。
然而,莱克星顿在书页间占据主导地位,正如他在赛道上那样。小说恰如其分地以对种马的最后惊鸿一瞥作结——在杰丝的梦境中,它正疾驰穿越她故乡澳大利亚的荒漠,“每一步都扬起扇形红土,飞溅进明亮的空气里。”
蒙多女士是马萨诸塞州中部的一位作家。
本文发表于2022年6月11日印刷版,标题为《穿越历史的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