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安全部门追查内部亲俄分子与特工 - 《华尔街日报》

乌克兰哈尔科夫——清晨6:30，乌克兰国内情报机构SBU的六名军官冲进这座靠近俄罗斯边境城市的居民区，跑上一栋灰暗公寓楼的楼梯。其中一名探员手持能发出眩目强光的防暴盾牌作掩护，猛敲伊戈尔·波波夫的家门。

“开门，SBU办案！“为首的军官身穿防弹衣、头戴面罩吼道，夹杂着几句脏话，“立刻开门，SBU正在执行任务”。

门锁转动瞬间，小队破门而入。“趴下！立刻趴下！“指挥官对59岁的波波夫先生厉声喝道。确认无武器后，探员们反绑嫌疑人双手将其押至客厅审讯，另一人高喊：“安全！”

“你是苏联时代的人对吧？你肯定认为苏联代表和平，是不是？“审讯者质问瘫坐在地毯上的波波夫。“是的”，他低声回答。“那你为什么要支持那些炮轰我们城市的暴徒？“审讯者追问。

“我没做错任何事。“波波夫辩解时，乌克兰安全局的探员正在检查他的平板电脑。他们翻看着其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的亲俄内容——包括赞扬普京总统和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的帖子，以及象征俄乌战争的"Z"字母符号。

审讯者质问因涉嫌散布亲俄宣传而在哈尔科夫家中被捕的伊戈尔·波波夫：“你是苏联时代的人对吧？”乌克兰特工展示了伊戈尔·波波夫平板电脑上俄罗斯总统普京的照片。走廊和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苏联和俄罗斯军事题材的小说。两卷本传记《最高统帅》中的斯大林形象占据显眼位置。厨房冰箱上贴着一枚印有普京怀抱小狗图案的磁贴。

在哈尔科夫及乌克兰东部其他俄语占主导地位的地区，相当一部分民众——尤其是老一辈人——长期以来对莫斯科的认同感远甚于基辅。但俄罗斯在顿巴斯地区（自2014年起部分区域被其控制）的行径，尤其是今年2月入侵乌克兰时发动的暴力行动，逐渐消解了这种情感。

但仍有部分乌克兰人支持莫斯科。在这场乌克兰视为生死存亡的冲突中，乌安全部门正在追捕他们眼中的"通敌者”：既包括在俄控区积极搜捕与占领军合作者（近期已发生多起针对此类人员的暗杀行动），也涉及拘留疑似俄罗斯间谍。

“我们几乎每天都在执行这类突袭行动，“在波波夫公寓执行任务的安全局官员表示。该团队多数成员与他一样，于四月从首都基辅调派至乌克兰东部最大城市哈尔科夫。

安全局称，许多被捕者因对俄忠诚而在社交媒体发布亲克里姆林宫言论，与莫斯科政府并无直接联系。部分人员收取俄方报酬进行此类活动。据安全局透露，少数人曾积极向敌方传递乌军炮兵阵地等军事情报。

据乌克兰安全局称，波波夫先生在社交媒体上极为活跃，经常发布支持俄罗斯军事行动并祝愿莫斯科速胜的言论。波波夫因涉嫌违反乌克兰刑法第436-2条被拘留，该条款规定对战时制作和传播公开支持并美化敌方的材料者可判处最高五年监禁。

乌克兰安全局表示，他目前仍在羁押中等待审判，无法取得联系置评。

乌克兰特工突袭伊戈尔·波波夫住所时给他戴上手铐，此前他被指控在社交媒体上赞扬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在基辅及俄罗斯三月底撤退前试图占领的乌克兰北部地区，此类亲莫斯科支持者较为罕见。2014年哈尔科夫曾爆发亲乌与亲俄团体的街头冲突，当时亲俄势力曾短暂占领地区行政总部。

当时俄罗斯代理人在这里未能得逞，但在莫斯科支持下成功夺取了顿巴斯主要城市——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并在当地建立了俄控"人民共和国”。

自2月24日入侵以来，俄军已摧毁哈尔科夫2000多栋高层建筑，数月炮击将整片居民区夷为平地。在顿巴斯地区，包括马里乌波尔和北顿涅茨克在内的数座小城已被俄军炮火化为废墟。

“哈尔科夫是一个讲俄语的城市，这里曾经对俄罗斯联邦持非常忠诚的态度，”哈尔科夫市长伊霍尔·捷列霍夫说道，他本人也是讲俄语的。“但现在情况发生了180度转变。乌克兰东部对俄罗斯联邦的态度比西部更为激进，因为我们亲眼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恐怖行径。在电视上看到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这栋公寓楼在哈尔科夫被俄罗斯火箭弹击中，尽管处于战争中，一些居民仍对莫斯科比对基辅更有亲近感。与前南斯拉夫或高加索地区的战争不同，乌克兰的冲突并非由宗教、母语或民族引发，而是源于国家归属感，对许多乌克兰人而言，还源于对民主生活的渴望。这意味着，对许多人来说，尤其是在东部地区，选择认为自己是俄罗斯人还是乌克兰人——以及在战争中支持莫斯科还是基辅——是一个选择问题，而非与生俱来的。

结果是许多家庭，尤其是顿巴斯地区的家庭，被分裂了，兄弟姐妹们发现自己站在了前线的对立面。许多乌克兰士兵来自被俄罗斯占领的顿涅茨克、卢甘斯克和克里米亚，他们说他们战斗是为了有一天能回到家乡。

顿涅茨克地区的乌克兰州长帕夫洛·基里连科对此有切身体会。自2014年以来，他的兄弟一直在俄罗斯控制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担任情报官员，并多次出现在俄罗斯电视上。他的父母也留在俄罗斯控制的顿涅茨克，他说他已经多年没有和他们以及他的兄弟说过话了。

“家庭纽带不能成为与支持另一方的人保持联系的理由，”基里连科先生说。“我的信念，我对祖国的爱，在道德上不允许我甚至与他们沟通或试图说服那里的人。”

最近几周，基里连科先生试图说服他所在地区的平民离开。顿巴斯前线乌克兰控制城市中80%至90%的居民听从了这些呼吁，逃往乌克兰更安全的地区或国外，不愿面对被俄罗斯占领后被困的风险。

上个月，消防员在俄罗斯袭击哈尔科夫一个游乐园后扑灭了大火。顿巴斯的乌克兰官员承认，许多留下来的人希望再次生活在莫斯科的统治下。一些老年人指望获得更高的俄罗斯养老金——在某些情况下，这在不失去现有乌克兰福利的情况下是可能的。

上个月俄罗斯军队抵达该市之前接受采访的北顿涅茨克少数剩余居民拒绝提供全名，也不愿谈论他们的忠诚。“只要和平，我们不在乎城市上空飘扬着什么旗帜，”一位年轻人说。“我们不关心政治，我们只是试图生存，”一位中年妇女补充道。

最近几天俄罗斯军队进入该市部分地区后，一些当地人从几乎空无一人的住宅楼的藏身之处出来，向俄罗斯军队欢呼，并在俄罗斯电视摄制组经过时与他们在俄罗斯的亲戚打招呼。

“我们等您已经等了很久了，”一小群人中一位中年男子唱着俄罗斯爱国歌曲说道。“我们非常高兴您能来到我们这里，”据俄罗斯国家电视台播出的录音显示，人群中一位女士这样说道。

乌克兰GUR军事情报局局长基里洛·布达诺夫少将表示，尽管偶尔有这些支持的表态，但俄罗斯在乌克兰建立强大第五纵队的努力基本上失败了，部分原因是克里姆林宫为此投入的大量资金在过程中被侵吞。

“人们拿了俄罗斯的钱，但他们的特工真的在这里吗？都是些‘死魂灵’，”布达诺夫将军说。“我毫不怀疑俄罗斯曾经、甚至可能仍然在乌克兰有一个广泛的间谍网络和影响力代理人网络。但就他们的能力而言，现在我们看到了结果，并不令人印象深刻。”

伊戈尔·波波夫面朝墙壁站着，乌克兰安全人员正在他家中搜查证据。致信 雅罗斯拉夫·特罗菲莫夫，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2年6月3日的印刷版，标题为《安全人员追查克里姆林宫支持者与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