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一位前CEO与他的双相情感障碍达成和解

2016年初，Bonobos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安迪·邓恩正寻求出售这家电商男装公司时，陷入了躁狂发作的漩涡。

据他在新书《烧钱率：创业与迷失心智》中描述，在这次发作结束前，他曾在公寓对月嚎叫，用头猛撞门框。当女友和其母亲试图安抚他时，他殴打了当时的女友并踢踹了其母亲。随后他在纽约贝尔维尤医院住院一周，并因重罪和轻罪袭击指控在监狱度过了12小时（后指控被撤销）。

此前邓恩一直隐瞒着大学时期就患有的双相情感障碍。但这次暴力事件后，他向董事会和同事坦白了一切。他保住了工作，并于一年后以3.1亿美元将Bonobos出售给沃尔玛公司，2020年离开沃尔玛。

在本月出版的新书中，他讲述了与"幽灵"（他对双相障碍的称呼）的斗争，探讨了创业精神与心理疾病的交集。上周他在"万物未来音乐节"接受了《华尔街日报》埃莉·奥斯汀的采访，以下是编辑摘录：

**华尔街日报：**您何时决定要书写自己的"幽灵"？

**邓恩先生：**2016年是艰难的一年。那时想的是"我该如何康复？女友会离开我吗？我会失业吗？“我不断进出法庭，随后经历了六个月近乎紧张性抑郁的状态——这种低谷常紧随极度亢奋而来。

她一直陪伴着我，最终我找到了合适的药物组合，让我重获新生。紧接着第二年：公司成立十周年，我卖掉了公司，也结了婚。那本应是个梦幻之年，但与现实相比，那些光鲜亮丽的表象简直像经过后期修图的虚假宣传。

这恰恰是我们社会的典型现象——每个人都在经历可诊断或不可诊断的挑战，却总要维持完美表象。在沃尔玛工作三年后，我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我觉得讲述这个故事、以推动心理健康问题（尤其是职场中）的公开讨论正常化为使命，正是我该做的事。

**华尔街日报：**如果是在职业生涯早期，您认为自己会公开这个故事吗？

**邓恩先生：**很遗憾，答案是’不会’。我长期担忧公开双相情感障碍I型会成为职业发展的绊脚石。以Bonobos为例，我们融资超1亿美元：如果我的病情记录公开，还能获得这些投资吗？还会有人愿意为我工作吗？

人们总认为这会造成职业灾难。娱乐界在这方面已取得长足进步，体育界也有西蒙·拜尔斯、大阪直美、马迪·费什等案例。而职场将是下一个需要突破的领域。

**华尔街日报：**您在书中提到，商业界回避心理健康话题的原因之一是其对’稳定’的极致追求。像初创企业这样高风险的领域，有可能真正重视心理健康吗？

**邓恩先生：**每五位创业者中就有一位正在应对情绪障碍，更不用说成瘾、药物滥用、自恋型人格障碍、边缘型人格等问题了。我们早已面临这些挑战。

当我向同事坦白自己的状况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天啊’的震惊。他们的反应更像是’嗯，知道了’。即使不了解症状的极端程度，他们早已有所察觉。

当我开始公开谈论这件事，我与团队的联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敢于展现脆弱反而能激发更多追随，让你成为更细腻、更有层次、更真实的领导者。

**华尔街日报：**您是否曾因双相情感障碍遭受过歧视？

**邓恩先生：**确实有过惊险时刻。沃尔玛需要对我和高管团队进行背景调查时，我主动告知：‘你们可能会发现我的逮捕记录。事情是这样的：我患有I型双相情感障碍16年却一直否认，未接受药物治疗。去年躁狂症再次发作，病发期间出现了暴力行为。’

沃尔玛的人力资源业务伙伴当时回应：‘安迪，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每个人都会面临挑战。我会与[沃尔玛CEO]董明伦和团队沟通。‘忐忑等待两周后，他们回复：‘经评估，外部医生确认您目前健康状况良好，正在接受治疗且工作表现优异。团队期待继续携手前进。’

能听到这样专业的说法真是令人宽慰。作为领导者，我们需要找到方法让人们能够安全地展现真实自我，因为这对分享者而言具有救赎意义。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一直感到害怕。

Bonobos联合创始人兼前首席执行官安迪·邓恩上周在纽约"万物未来节"活动现场。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的Gary He刊载于2022年5月24日印刷版，标题为《商业世界中的双相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