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欧洲议会难有“刮骨疗毒”式改革

欧洲议会近期爆出腐败丑闻震惊整个欧洲，欧洲媒体称这一事件敲醒了“昏昏欲睡的布鲁塞尔”，各方对于欧洲议会透明度、功能性和履职公正性的质疑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匈牙利总理欧尔班日前对此发表评论，称腐败事件表明欧洲议会应被解散，并由各国国家议会议员重新组建新的欧洲议会。这一观点也将有关欧盟政治和决策机制改革的讨论推上高潮。

欧洲议会作为欧盟三大机构中的立法机构，其在欧盟政治中本应扮演推动和优化欧盟政策制定的角色，其当选议员亦应淡化国别和其他利益色彩，而为“欧盟共同利益”服务。然而，此次腐败丑闻却牵连了包括一位副议长在内的欧洲议会高层，暴露出部分国家和利益集团对欧洲议会具有隐秘而强大的影响力，欧盟政客对于所谓“外国干预影响欧洲议会公正运作”的担忧急剧上升。而在地缘政治形势日趋紧张，欧洲政治日益意识形态化的今天，这类涉及“渗透”和“干涉”的事件将极大触及欧盟机构的敏感神经，欧洲议会内部势必对此进行详细调查，并制定相应机制以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欧洲议会主席罗伯塔·梅佐拉表示，欧洲议会将引入新的道德规则并“进行重组”。

然而，期待欧洲议会就其运行方式进行“刮骨疗毒”式的改革恐怕并不现实。与西方国家的议会一样，各种利益集团的游说是欧盟层面立法机构的“运行常态”，不仅企业、非政府组织通过所谓“政策网络”，以“讨论和合作”的方式接近和影响立法者，很多议员本身为了谋取政策影响力，乃至期待未来通过“旋转门”机制谋得企业高薪顾问职位，也热衷于接触各种游说者，布鲁塞尔种种隐秘的利益链条早已根深蒂固，彻底的改革会动了很多人的奶酪。

因此，欧尔班的惊人言论在这一背景下虽然实现难度极大，但也反映出一些成员国和民众对欧洲议会的不满。欧洲议会本是欧盟政治架构下代表民众诉求的机构，1975年欧洲议会的直选改革更是突出了“代表民众”的色彩。然而，欧洲议会近年来愈发变成政治光谱的大杂烩，议员为了博出位纷纷在外交、环境、人权等方面提出极端议案和看法，而对于解决欧洲民众的民生和社会问题鲜有作为，直选以来不断下降的投票率就是重要的标志。另一方面，欧洲议会议员本是依托其在各国国内政治支持而当选，然而欧洲议会常常出于 “政治正确”，而在部分政策领域与一些成员国利益相悖。比如在欧盟因“法治问题”而暂停匈牙利享受欧盟复苏基金的问题上，欧洲议会持有最强硬的立场，也难怪欧尔班对这些超脱于民族国家主权的“布鲁塞尔老爷们”心生怨气。

目前，欧盟机构和主要大国对于欧盟决策效率和一致性上的短板颇为担忧，认为其将使得欧盟在复杂的国际形势和地缘博弈中处于行动劣势，欧盟政治和决策机制改革则被视作其实现“战略自主”以及推动欧洲一体化深入发展的必由之路。然而，各方就改革的方向和重点仍存在较大的争议。

比如德国希望成员国在外交等重大事务上的决策机制由“全体一致”转向“多数决定”来提升效率；法国则倡导在欧洲一体化的部分领域由“先锋国家”率先引领合作，将欧洲一体化的重心从地理上的扩张转向政策领域的深层次建设；欧盟委员会和欧洲议会则更注重强化自身机构权力。在此趋势下，欧盟决策机制改革更多体现为，在成员国之间以及欧盟机构和成员国之间的权力和影响力的再分配，而利益的此消彼长势必让各方难以形成一致改革意见。

从欧洲一体化的历史来看，欧盟作为建设主权国家联合体的政治实验，其发展历程是不断遇到问题并进行制度创新和修复的循环进程，当前欧盟能否继续化问题为发展动力，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其能否高度坚持欧洲建设“促和平、谋发展”的初心。（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