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极端主义将催生更多美国政治暴力

2022年美国中期选举看点颇多、备受关注，其重要原因在于此次选举不仅暴露出当下美国国内政治中的诸多乱象，如党争激烈程度堪比大选、两党政治精英相互攻讦、选前各类极端事件频发，而且还进一步折射出美国国内政治存在的不少趋势性、深层次问题，尤其是极端主义影响持续上升和民主政治异化愈发凸显。从拜登政府就任前夕发生的“冲击国会山”事件到此次中期选举前夕的暴力袭击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私人住所等事件均表明，极端主义和民主异化两个问题相互关联、彼此强化，并在一系列政治暴力现象中集中体现出来。

10月28日凌晨，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位于加州旧金山的住所被人破窗而入，佩洛西的丈夫遇袭。暴力事件发生后，美国总统拜登立即发表全国讲话，将矛头直指共和党尤其是特朗普，强调其代表的政治极端主义对美国造成严重伤害。

抛开这一指责暗含的为中期选举进行政治动员的目的不谈，单就此次暴力事件而言，我们确实可以看出与“冲击国会山”事件一以贯之的政治逻辑，即极端主义在美国政治中的影响持续上升。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近5年来美国由右翼极端主义催生的政治暴力事件呈现出急剧增加的态势。有官员警告称，中期选举后，有关暴力威胁可能继续增加。近年的统计显示，极端主义在美国政治的各个派系都很明显，但当前来自右翼的威胁显得更加突出。美国国土安全部曾多次警告，由白人至上主义和其他右翼意识形态驱动的国内极端主义，是美国面临的“最大恐怖威胁”。

佩洛西住所被袭事件发生后，法新社透露，袭击者自称其目的在于使佩洛西承认民主党的“谎言”。这就表明，此次暴力事件印证的是右翼极端主义反精英、反建制的基本特征，即认为建制派政治精英是所谓“华盛顿的泥沼”和美国政治腐败的象征，正在把国家带向错误的发展方向，因而不仅对其产生信任赤字，而且充满政治敌意。

可以看出，极端主义尤其是右翼极端主义思潮及其力量在美国政治中的兴起具有很强的持续性。可以预计，这股思潮和力量对美国政治的冲击甚至重塑将是长期的，其植根于美国经济和社会的中长期结构性变迁中——尤其是经济结构虚化、社会贫富分化和族群矛盾深化，因而有着深厚的国内政治土壤。

与政治暴力所反映出的极端主义在美国风头正劲紧密相关，美式民主在这一过程中出现越来越明显的异化趋势。美国一直标榜其政治民主的本质是“自由”“多元”与“包容”，然而在极端主义大行其道的当下，美式民主正在与之渐行渐远。

由极端主义催生的政治暴力，使美式民主逐渐在福山描绘的“否决政治”的基础上进一步异化为一种“报复性政治”，即美国政治已被不同政治力量之间零和博弈的冲突性思维所主导。无论是政治精英内部基于党派恶斗，尤其是选举政治的相互污名化的做法，都表明美式民主早已背离本初的原则和设计。在这一“报复性政治”的环境下，政治精英无法通过解决美国内政外交面临的重大问题、提供更好的内外治理和改革方案等理性方式获胜，而只能选择通过“比烂”方式谋求选举优势。就社会中下层群体而言，民主框架下诉求的表达方式同样开始让位于以政治暴力为代表的极端行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关注，进而推动自身利益诉求的实现。

总之，在美国中期选举背景下出现的政治暴力现象绝非个案，而是当前极端主义思潮及其势力持续兴起和美式民主不断异化的产物，也是极端主义和民主异化进一步恶性发展的重要原因。如果我们以中长期视角对此进行观察不难发现，这两大美国政治中的深层问题，其影响早已超越政党轮替执政带来的政治环境变化，成为美国政治中不容忽视的新变量。由此入手，我们或能厘清当前和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美国纷繁复杂的政治乱象及其发展演变背后的逻辑主线。（作者是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