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巨头大赚，“暴利税”箭在弦上

本报驻英国、德国特约记者 纪双城 青 木 本报记者 王 冬

在全球消费者苦苦应对通货膨胀的这个夏天，国际石油巨头却赚得盆满钵满，纷纷报告创纪录的季度收益。在英国等欧洲国家，对一再创下利润纪录的能源公司征收“暴利税”的安排已经箭在弦上，但这是否可以令民众受益，却存在争议。专家认为“暴利税”的实施有合理性，但不应被视为解决能源危机的理想方案。

英石油巨头高利润引不满

据英国《每日镜报》报道，英国石油公司今年第二季度利润达到84.51亿美元，创2008年以来的最高季度纪录；上半年利润较去年同期大幅增长170%。欧洲最大的石油公司壳牌也在7月初宣布连续两个季度打破其利润纪录，壳牌第二季度实现净利润180.4亿美元，环比增长154%，同比增长426%；今年一季度和二季度，壳牌的调整后净利润分别为91.3亿美元和114.72亿美元，两次刷新2008年以来的最高季度纪录。

总体来看，油气资产价值回升，石油与天然气价格的走高和销量的增长，以及各家公司进一步的成本控制，共同为各家公司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尽管退出俄罗斯地区的股权和资产给各家企业带来了不同程度的损失，但仍未能阻止业绩增长的大趋势。与此同时，英国许多家庭正在苦于应付不断上涨的能源账单。为此，英国石油公司被指“轻松赚大钱”。英国汽车协会（AA）也指出，在英国的众多加油站中，英国石油公司的油价最贵。

英国《金融时报》也引述英国两大汽车驾驶协会RAC及AA的呼吁说，英国石油公司及各大超市应当尽快控制油价。英国当地多家智库机构都警告说，高油价也在推动英国通胀率在明年首季飙升至15%。

一边是石油公司利润大增，一边是世界各地通货膨胀率飙升，人们呼吁政府对石油公司征收更高的税。在7月，英国下议院批准了“暴利税”方案，决定到2025年12月31日之前，对英国北海地区油气生产商的利润征收额外25%的暴利税。该法案允许油气企业通过投资新的油气开采项目，来抵消部分税款，以此更好地保障能源安全。

正在竞选英国执政党党魁及首相的苏纳克5月份在担任政府财政大臣时，宣布一项150亿英镑的方案以帮助今秋将面临能源账单进一步上涨的英国家庭。《金融时报》称，然而紧迫的时局令这位时任财政大臣彻底转变立场，宣布对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征收50亿英镑“暴利税”，以帮助为上述计划埋单。

美欧都在考虑“暴利税”

在大洋彼岸，美国的能源巨头也在收获创纪录利润。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最近也宣布了创纪录的季度利润。在截至6月30日的上个季度中，埃克森美孚创收179亿美元，比之前的纪录高出20亿美元。雪佛龙第二季度的利润为116亿美元也创下纪录。德新社报道称，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壳牌和法国的道达尔能源公司在上一季度总共的收益，几乎是去年同期的两倍。美国总统拜登受到来自其本党成员的压力，要求引入“暴利税”。拜登本人也曾多次批评美国能源企业暴利令人难以接受。

同样跃跃欲试的还有德国。由于消费者价格处于创纪录水平，越来越多的德国人支持执政党社民党和绿党在危机时期征收所谓的超额利润特别税的呼吁。根据民意调查机构Infratest Dimap 最近为德国电视一台进行的一项调查结果，76%的人认为对能源公司的高额额外利润征收特别税是正确的。

在能源和通货膨胀双重危机的背景下，石油公司的高额利润遭到政治人物、工会官员和环保活动家的严厉批评。德国社民党领导人8月初再次呼吁征收这种税。她在电视节目上表示，这是针对那些不是凭借自身业绩和创新的情况下赚取超额利润的公司，即从能源危机中获利的企业。政府应该减轻民众和小公司的负担。绿党籍欧洲议会议员拉斯穆斯·安德烈森表示，“绿党提议对超额利润征收50%的超额利润税。这些利润的另一部分应该用于投资可再生能源。”

事实上，一些国家已经在引入这种税收。西班牙希望在未来两年内从能源企业利润中吸纳70亿美元，将其直接用于社会支出。比利时打算对能源公司的超额利润征收25%的税，并利用这些收入来降低私人家庭的能源成本。在意大利，针对能源企业的类似“暴利税”已经达成。奥地利和法国也在考虑采取类似措施。欧盟消费者保护专员维拉·尤洛娃表示，实施特别税是有益且有效的，因为这种税收只是针对政府从临时超额利润中获得的额外收入，公司决策不会受此影响。

收不收？各方仍在博弈

面对政府和社会层面的压力，国际石油公司们一直坚决反对征收“暴利税”，建议加大对绿色能源的投资，作为实现该行业去碳化的一种方式。壳牌公司首席执行官范伯尔登曾表示支持绿色投资，作为税收的一种替代方案。“赚钱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让我们能够继续投资于能源安全，以及能源转型。”他说，“最终，这将使社会减少对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

此前，英国石油公司宣布一项高达180亿英镑的投资计划，希望帮助英国保障能源安全和实现净零排放；壳牌也表示，将在未来十年内，向英国能源系统投资200亿-250亿英镑，其中75%以上将用于低碳和零碳项目。但这样的投资规模，不能让当地政府官员们感到满意。而随着暴利税征收的临近，恐怕石油巨头的投资计划也要重新考虑。

德新社引述能源问题专家麦克纳利的观点说，石油公司知道，如果超高利润持续下去，他们将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但他们期望政府采取平衡的措施。麦克纳利表示：“因为油价和利润极不稳定，石油公司意识到正在进入一个极具挑战性和不确定性的时期；他们在为政府支出提供资金的同时，还要面临加速去碳化的政治压力。”

“石油公司赚取巨额利润后并未用于绿色转型，而是继续投资于化石燃料。”德国《商报》6日的报道对于能源企业的解释予以抨击。报道称，石油巨头在投资股票回购。今年上半年，英国石油就已经通过38亿美元的回购计划向其股东分享了危机带来的利润。同时，尽管有可观的额外收入，但资金并未流入公司的绿色转型。尽管公司已宣布增加投资，但它仍然在第二季度为天然气和石油业务的扩张提供资金。

报道称，在美国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的资金几乎全部用于所谓的蓝氢项目，该项目以天然气为基础。壳牌集团在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领域的投资仅增加2亿美元，但在上游（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和加工）领域的投资在短短3个月内就增加超过10亿美元。总体而言，这5家公司的资金大部分都在自己的口袋里。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8日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类似“暴利税”的能源税收很多国家都在实施，是否合理需要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中国会征收石油特别收益金，俄罗斯的“暴利税”是以能源出口关税的形式出现。现在国际能源价格很高，特别是产业链的上游成本过高，中下游很难挣到钱。“暴利税”起的作用，就是从油气企业那边拿点钱来去做点其他事情，比如补贴老百姓等。

林伯强还表示，“暴利税”并不适合被用作解决西方能源危机的方案，“需要注意的是，前几年能源市场处于低位时，这些石油公司其实没有很高的利润。现在市场价格比较好的时候开始收‘暴利税’或者增加关税，尤其是当前全球能源供需比较紧张之际，会打击企业生产积极性。”

德国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纳对国内日渐高涨的超额利润特别税提议持反对态度。“特别税将为民粹主义在税收政策中的反应打开闸门，”林德纳警告这会危及人们对税收制度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