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机器人市场6年翻10倍，库卡能否“承德启中”
（文/张家栋 编辑/周远方）
日前，美的集团正式发布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数据显示，美的机器人与自动化事业部前三季度共计营收195亿元，较上半年增长73亿元。其中美的在2017年收购的库卡集团发力明显。
根据库卡三季度财报显示，前三季度库卡销售收入27.7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97亿元），同比增长17.4%；税前利润809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8.8亿元），同比增长超过100%。库卡中国前三季度销售收入6.45亿欧元（约合人民币46亿元），同比增长59.1%；国内已接订单9.82亿欧元（约合人民币70亿元），同比增长92.8%。
2017年，美的斥巨资收购德国库卡机器人，一度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自那以后，摆在美的和库卡中国面前的问题有二，首先，业绩连续4年呈现出负增长态势。在良好的市场预期与残酷的现实压力下，库卡成为美的包袱的论调一度甚嚣尘上。
第二，库卡在汽车工业机器人领域的沉淀，已经不足以应对快速增长的全行业工业机器人需求。2021年，中国机器人市场较6年前翻了10倍，新增需求不仅来自汽车行业，也来自电子制造等其他领域，因此，美的必须与库卡一起开发新的产品。
如何做好“引进、消化、吸收”之后，再有创新，对当时的美的来说，也没有石头可摸。
库卡中国研发机电高级经理王邵玉（左） 图源：库卡
“库卡在机器人领域已经拥有将近半个世纪以上的深耕，有着完善且先进的产品开发体系，但想要将这套体系在中国生根发芽，众多硬件平台与软件都需要重新搭建。”库卡中国研发机电高级经理王邵玉在接受观察者网采访时表示。
落地中国四年，业务开始扭亏
作为“制造业皇冠顶点的明珠”，机器人的研发、制造、应用长期被用作衡量一个国家科技创新和高端制造业水平的重要标志。占据机器人7成左右市场份额的工业机器人，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据统计，2021年中国机器人全行业营收超过1300亿元，工业机器人产量达36.6万台，相较6年前增长了10倍，稳居全球第一大工业机器人市场。
库卡机器人的汽车应用 图源：库卡
不过，在工业机器人企业中，由瑞士ABB、德国库卡、日本发那科和安川电机所构建的“四大家族”，长期占据着全球半数以上份额，在中国市场，则更是近乎垄断了九成以上的高端机器人。
相较之下，由于中国工业机器人起步较晚，且外资品牌的技术垄断，国产机器人市场份额虽然不低，但“核心零部件空心化”的现象却十分严重。
2017年，美的斥资292亿元收购库卡，成为近年美的“买买买”模式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令美的一举成为国内首个全资收购世界顶级机器人制造公司的厂商。
彼时，这桩跨国“联姻”受到了业界的一致看好，美的也期望库卡能够对国内机器人市场带来技术层面的弥补与带动作用。
作为工业机器人领域四大家族之一，1898年成立的库卡，以机器人本体制造、系统集成以及物流运输为主要业务。长期以来，库卡的主要收入来源均源于汽车行业的机器人板块。
时至今日，库卡机器人仍旧在汽车工业的产线中扮演着绝对的先导者形象。根据介绍，目前在海外市场，奔驰、宝马、大众等德系供应商的整体产线均由库卡牵头落地，而中国的蔚来汽车、特斯拉的整厂自动化解决方案，同样也是由库卡提供。
不过，过于单一的业务板块，令库卡在业务增长层面始终难以有所突破。收购三年来库卡营收水平的停滞，直观地反映出了库卡寻求全新市场的必要性。
2017年正式完成收购合并后，美的机器人及自动化业务的营业收入便始终受库卡业绩拖累。至2020年，该业务连续4年的营业收入分别为270.3亿元、256.7亿、251.9亿、215.8亿，在集团内的营业收入占比同样呈现出下滑态势。
直至2021年8月，库卡在中国市场的本土化落地走向市场后，其财务状况才开始逐步好转。
此前，库卡德国长期将目光集中在汽车行业并开发出全球最好的产品，但在基本盘不断缩水的前提下，库卡德国正面对不断亏损的压力。
王邵玉称，“与美的开展本土化合作后，在中国的团队，本着local for local（本地对应本地）的思维，开发贴合市场需求的产品。除汽车制造业外，面向3C电子行业的制造，是库卡目前的全新方向。因为这个相关产品大部分都是德国设计，库卡中国便希望利用自身的行业积累实现突破”。
库卡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 图源：美的
目前日系与国产机器人虽然在市场上有着较高的渗透率，但在库卡看来，这部分市场仍有着10-30%的提升空间。对于库卡而言，利用精密机械的开发与整合技术的优势，从汽车制造产业迁移至其他制造业，便能够在精密制造与设备使用寿命层面带来提升。
承德启中：如何从“工业4.0”到“中国制造2025”？
“承德启中”是王邵玉进入库卡中国后提出的全新理念，其目的是继承库卡德国的制造经验，并借此开启中国机器人市场的本土开发。
自德国在2011年提出“工业4.0”的发展概念后，基于物联网的制造业转型便迅速在工业领域展开。尽管在发展基础、产业阶段、战略任务等方面存在差异，但与2015年中国提出的“中国制造2025”行动纲领相比，二者均致力于实现信息技术与先进制造业结合，以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为发展动力，从而带动新一轮制造业发展。
二者之间的共通性，也令“工业4.0”在技术与模式上的导入，具备了颇多参考价值。而库卡作为德国工业4.0的典型代表，在包含人工智能、视觉、力控等工业机器人的高难度场景下，均有着较多沉淀与技术优势。
这些经验在库卡中国的本土化过程中，正逐渐发挥作用。
经过多年的团队磨合与技术导入，库卡中国在2020年推出的KR4机器人，成为中国首次面向全球电子制造领域研发的产品。
技术层面来看，KR4在上一代机型的基础上提升了1公斤负载，臂展提升至600毫米，可实现更强的作业能力与更大的作业空间，同时机器人的轨迹精度提升至0.25毫米，能适配更多应用，在更广的应用领域中稳定精准作业，更符合3C行业的生产需求。
王邵玉表示，“KR4的出现为在全球电子制造领域自动化增加了中国设计的力量，上市当年便取得1000台以上的订单，展现了业内对其产品性能的认可”。
除了库卡自身的本土化转型外，库卡对于国内工业4.0的推动，以及机器人产业链体系的影响，则体现的更为深刻与长久。
“库卡实际上是一家自动化驱动的机器人供应商，所以库卡不完全是以机器人为导向的，从客户的制造跟物流应用中去抽象我们的产品形态，并加以产品化和落地。这种‘交钥匙工程’本质上是库卡更擅长的地方。”王邵玉解读了库卡在自动化领域的积淀与优势。
KUKA connect 图源：库卡
这也是库卡在行业转型下的自信所在，王邵玉认为，汽车行业的积淀赋予了库卡整体自动化解决方案的能力，但在当前的电子行业，富士康等电子制造业厂商却仍处在多点离散自动化的状态。
所以对于库卡而言，从初级或中级的多点离散自动化，向着更高层级的整体自动化解决方案进行提升，是在大多数制造业体系中都能够做出转变的。甚至从更长远的层面来看，还能够进一步向着数字化到智能化做出提升。
尽管短期内，库卡中国还没有在汽车以外行业中展现其整体自动化的赋能能力，但库卡在数字化层面对美的制造体系的提升已经开始有所展现。2019年，库卡打造出一套连接型的软件服务平台，该平台可通过工业互联网与云端服务，将工厂内的众多机器人进行云端互联，从而实现集中管理。
机器人的数字化提升，不仅能够帮助美的制造工厂有效降低停机次数与损失，同样也能够提供及时性的维护与预测，从而减少整个工厂的维护成本，并提升机器人的节奏与效率。
培养核心零部件中国供应商
另一方面，在王邵玉看来，中国与欧洲之间的机器人制造理念上的最大差异，在于欧系厂商大多以正向开发为主，而国内则尚处于逆向研发阶段（根据现有产品进行模仿）。从市场来看，正向研发更能够贴合客户的定制化需求，这对于研发体系的建设压力有着很高的要求，但库卡的到来，能够为中国机器人市场带来正向研发的能力。
库卡KR CYBERTECH nano ARC HW Edition弧焊机器人 图源：库卡
库卡在今年9月发布的新款Edition系列弧焊机器人便是由中国团队设计、制造并投放全球市场的代表产品。王邵玉称，“弧焊机器人的研发源于对中国市场焊工短缺的现状，基于市场需求打造出全新产品，这不仅是库卡面向本土化市场的一种产品落地，同时也是库卡在中国市场开启正向研发的最好案例”。
在正向研发的推动下，库卡也在设计平台的重构过程中，选择了积极与国内厂商建立联系。如前文所述，“核心零部件空心化”是中国机器人企业多而不强的重要原因。
在库卡制造体系当中，供应商大多以欧美与日本的供应商为主。在封闭的配套供应商循环中，中国供应商往往缺乏与顶级机器人企业直接沟通的渠道，从而致使自身技术与产品难以达到要求。
“在新型弧焊机器人的研发过程中，库卡反复尝试了众多中国供应商的零部件，并与这些供应商一同提升零部件的设计、性能与可靠性，通过不断对零件与管理体制的优化，最终实现与国产供应商之间1+1>2的效果”。王邵玉表示，库卡与中国供应商之间的不断打磨是双向的，新产品中的国产零部件不仅实现了德国原厂的效果，甚至部分指标还反超了德国原厂。
根据此前《中国机器人产业发展报告（2022年）》的预计，今年中国机器人市场规模仍有望继续扩大，预计五年年均增长率达到22%。
但从工业4.0的发展目标来看，中国工业机器人的产业发展道阻且长。2021年，美的机器人的使用密度为320台/万人（每万名产业工人拥有的工业机器人数量），而2023年美的则预计要达到530台/万人，尽管王邵玉称这一目标已经基本实现，不过，要追上世界老牌工业国家的百年经验沉淀，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库卡中国在近两年扎根中国本土场景打造产品，同时继续坚持“承德启中”理念，继续做好消化、吸收、再创新，显然是一条更为务实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