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沙特为什么一拍即合_风闻
任泽钢-2022-12-12 11:28
沙特阿拉伯王国由沙漠游牧部落发展而来。沙特的开国君主伊本·沙特(Ibn Saud)一生曾娶妻22位,留下子嗣100多人。政治联姻一方面使得沙特从分散的部落联盟走向现代国家,另一方面使得沙特王朝内部形成以家族为代表的不同阵营。
在沙特开国君主伊本·沙特的儿子中,也就是王室的第二代中,共产生了6位兄弟相传的国王。这导致沙特国王上位时已经老迈。2015年1月,萨勒曼国王登基。萨勒曼国王即位后,打破了国王在王族兄弟之间交接的“兄终弟及”的模式,转而用“传位于子”的方式取而代之。萨勒曼国王在2016年任命其子本·萨勒曼(bin Salman)为新王储。
为防止王权旁落,萨勒曼国王进行了密集的高层人事调整,任命萨勒曼家族成员和亲信担任国防大臣、内政大臣、外交大臣、情报总局局长等要职,集权的速度和规模前所未有。2017年1月,萨勒曼国王宣布成立国家反腐委员会,由王储本·萨勒曼担任主席,先后逮捕了500多人,包括十几名王子,打破了沙特开国以来“刑不上亲王”的传统。有人认为这是一场以反腐为名的清除异己的“政变”,开启了沙特王权在萨勒曼家族内部传承的时代。
要稳定政权,就必须稳定经济增长,而在这一点上,沙特有隐忧。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沙特逐渐形成了建立在国家石油产业基础上的 “社会契约” (Social Contract)体系;国家向公民提供高福利以换取民众的效忠。沙特政府不仅不对公民征税,还供养庞大的王室家族,给予特权阶层诸多经济特权。长期以来,丰沛的石油收入支持了沙特政府兑现上述的承诺。
然而最近十多年来,沙特依赖石油收入的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2011年以来,美国页岩油行业蓬勃发展。借助页岩油产量迅速提升,美国在2019年超越沙特、俄罗斯成为世界第一大油气生产国。美国不再需要中东石油。另外,面对地球气候变暖,以太阳能、风能、核能等为代表的新能源不断发展。众多汽车制造商宣称在2030年左右停止生产汽油车,用新能源替代化石能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这种背景下,从2014年以来直到俄乌战争爆发,国际石油价格持续波动向下。2014年至2015年,石油价格从每桶100美元以上一度跌至50美元以下,跌幅超过50%。
石油收入占到了沙特财政总收入的80%和GDP的40%以上。石油价格下跌使得极端依赖石油收入的沙特受到沉重打击。沙特的财政收入从2014财年的2280亿美元缩水至2015财年的1620亿美元,跌幅高达42%。2015年沙特的财政赤字高达980亿美元,赤字规模是前一年的近五倍。2016年随着油价反弹沙特政府的财政赤字有所收窄,但仍然高达790亿美元。直到俄乌战争急剧推高了油价,沙特才恢复财政盈余。
显然,沙特依赖石油的好日子必将走向终点,然而沙特国民似乎并未做好准备。沙特国民已经习惯了高福利的安逸生活,对知识和技术的追求动力不足,本国劳动力整体素质较差。经合组织(OECD)在2017年披露的数据显示,沙特25-34岁的年轻人中只有25.8%受过高等教育。另据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数据,2017年沙特的创新指数为36.2,在127个国家中位列55,较为滞后。单一的经济结构、油价的起伏、赤字的上升、缺乏竞争力的劳动力再加上高福利使沙特有“坐吃山空” 的危险。
除了经济,沙特在政治和外交方面同样面临诸多压力。
沙特庞大的年轻群体对沙特传统政教体制的忠诚度远不如其父辈,更多地向往开放、自由、多元的社会环境。2011年 “阿拉伯之春” 之后,阿拉伯社会中的所谓觉醒派开始质疑沙特统治者权力的合法性。2011年年初,觉醒派宗教领袖人物萨勒曼·阿乌达(Salman al-Awda)发起政治请愿运动,要求实施政治改革,实现立法和司法独立,充分保障公民权利。
沙特也受到来自什叶派的挑战。伊朗是中东地区最大的什叶派国家,沙特是中东地区最大的逊尼派国家。沙特内部也有什叶派居民,占到沙特人口的10%-15%,主要集中在富产石油的东部地区。伊朗在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不断谋求扩大在中东的影响力。面对伊朗影响力的扩大,沙特与伊朗的矛盾愈加尖锐,沙特王室惧怕什叶派力量内外联合形成对沙特王室统治的威胁。2016年1月,沙特当局以 “里通外国” 罪名处决了沙特什叶派灵魂人物谢赫·尼米尔(Sheikh Nimr),导致伊朗首都德黑兰的示威者冲击沙特阿拉伯大使馆,以及随之而来的沙特与伊朗的断交。
沙特伊朗对抗的另一个主要战场是也门内战。受到伊朗支持的也门什叶派胡塞武装长期和也门政府军作战。沙特政府则组织什叶派联军越境打击胡塞武装。沙特、也门政府军和胡塞武装的冲突打打谈谈,持续不断。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萨勒曼父子开启了沙特全方位的前所未有的改革。沙特的改革具有集权国家改革的特点:既政府运用对资源的全方位控制,由上及下地推出雄心勃勃规模庞大的改革方案。2016年4月,沙特颁布《沙特2030年愿景》。
在21世纪的今天,沙特改革要获得成功就必须纳入市场化模式。沙特政府决心加强与国际资本和国内私人合作,通过合资和公私合营等模式推动改革。沙特政府计划到2030年,将私营部门对本国经济的贡献率从目前的40%提高至65%。鼓励外资和私人资本进入基础设施、医疗、市政服务、住房、金融与能源项目等领域。在这个过程中,沙特政府希望能为沙特公民提供更多的高收入就业,为女性就业提供更多的机会。这个进程也将是一个提高全民教育水准,推动社会开放性与包容度的进程;换句话说也是一个推动宗教温和化和社会世俗化的进程。改革的成功将巩固沙特王朝体制的合法性,有利于沙特的伊斯兰国家属性与不断变化着的内外形势相适应。
沙特改革的基础性目标是实现经济多元化,摆脱对石油的过度依赖。沙特第一个抓手是建造一个“跨国工商业新城”(NEOM),该新城位于毗邻苏伊士运河的红海海滨地区,与埃及、约旦相接。预计到2030年,该跨国特区对沙特GDP的贡献将超过100亿美元。
沙特将重点扶持国防工业。2016年沙特军费开支高居世界第四,是全球第二大军火进口国,但仅有2%军费花在国内。《沙特2030年愿景》提出,通过扩大投资和国际合作,到2030年前争取实现国防自给率50%的目标,达到既强军又能发展相关的制造业、通信与信息技术产业的目的。
沙特在发展太阳能与风能方面有先天优势,沙特、阿联酋在氢能、氨能等领域发展得很快。除石油之外沙特还拥有铝、磷酸盐、金、铜、铀等矿产,沙特将大力推动新能源产业和矿业,拓展石油化工产业。
沙特地处连接亚欧非三大洲的通衢位置,沙特坐拥麦加和麦地那两大清真圣寺。沙特依托这种独特的区位优势,试图做大“朝觐经济”和旅游经济。为此沙特将改造地面交通网络和信息网络,修建更多的博物馆和文化场所,提升朝觐者的朝圣体验,力争到2030年将朝觐人数从现在的800万增加至3000万。
《沙特2030年愿景》的实现取决于能否迅速有效地建设起一系列现代化的以5G、6G通讯,人工智能和新能源为支撑的工业、贸易、金融和旅游基础设施和工业新城。沙特本身不具备建设这些基础设施和工业新城的能力,需要外援。放眼世界只有中国有提供全方位帮助的能力。
中国不仅有基建的优势,还有华为的通讯,阿里巴巴的互联网经济,以及制造高铁设备的能力和运营经验。中国能提供对石油深加工的技术和设备,中国在先进武器、太阳能、风能、核能,电动汽车,氢能、海水淡化,航天等领域都能对沙特提供对接方案。
中沙合作可以说是一带一路战略迄今最成功的成果,是中国和阿拉伯世界推动世界走向多极化的重要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