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场家长会说起——谈谈雄安的治理和民生_风闻

前言

一场家长会，折射出整个学校高层在德育工作、家庭教育工作、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和人文关怀上的巨大漏洞。2022年雄安新区5岁了。这一场家长会，更是2017年雄安成立之后出现的一些新鲜事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式主义”等问题的缩影，值得我们整个社会警惕！

其实这是一次偶然的发现。前几天，我漫无目的地看了几条微信公众号的新闻，其中一条，便是：兴贤初中（即北京80中学雄安容东分校初中部）举行线上家长会。我认真地听完了整场家长会的全部内容，结果，该校的言论，让我真是惊得夜不能寐！

家长会的完整版视频：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r44y1S76k

（上图1:家长会直播现场）

（上图2:该校对家长会的报道，以及其中有争议的内容）

一、家长会的内容

家长会大约持续90分钟。具体讲述了以下内容：

1、李主任要求家长落实《手机使用公约》，根据该文件，学生在家，在非网课时间段内，必须将手机交由家长保管，家长必须保证学生在非网课期间接触不到手机、电脑。（如果真这么执行，疫情结束之后，就压根不能碰手机、电脑了。）王副校长说，学生成绩不好、交坏朋友、不思进取、打架，都是手机惹的祸。（难道手机诞生之前学生就不打架了吗？）曾经有一名她以前的学生，汶川地震期间在网上发表了不当言论，受到刑事处罚，这说明禁止学生上网发言很有必要。由于有学生用手机约架，所以出去玩一定不能带手机。

2、王副校长说，一定要趁学生不在家，翻箱倒柜地检查学生的房间和私人空间，一定要经常趁学生不注意，偷偷翻看学生的书包和手机。她还举例说，以前有一名学生有一天突然上课睡觉，老师通知家长后，家长在该学生床底下发现了一本有不良内容的小说，由此观之，经常检查孩子的私人空间很有必要；还有一个事例：有一名小女孩私自约见网友之后被杀害，禁止网络交友、检查孩子手机很有必要；再有一个事例：以前一名学习成绩很好的女生在书包内藏刀，以便在上下学路上防身，由此观之，应该经常偷翻孩子书包。

3、王副校长说，一定不要让孩子骑电动车，一是因为骑自行车可以锻炼身体，二是因为以前她的一名学生骑电动车出过事故，这说明电动车是危险交通工具，而自行车是安全交通工具。

（上图3:遵守交通法规才能保证安全，无论什么交通工具  图片来源：加利福尼亚大学）

4、关于对学生的监督，李主任说，学生不自觉是常态，自觉才怪，所以，家长应该经常翻看学生的作业本，经常在学生上网课时悄悄进屋查看，监视学生，做“临时班主任”。比如，有一名同学的妈妈在他上网课期间，坐在他旁边做针线活来监视他，这就是“营造良好学习环境”的“正面典型”。

5、李主任认为，学生在符合防疫规定的前提下，多人聚在一起上网课、写作业，是影响学习的行为。

除此之外，两位主讲人还讲了很多该校的教学理念和口号，一些是从北京引进来的，也有一些是本土的，比如“每个学生都独一无二”，“一人一天地，一木一自然”，“培养有理想、强体魄、会学习、善合作的学生”，“中国灵魂，国际视野”，“做新区未来教育的样板”，“成功比成绩重要，成长比成功重要，成人比成才重要”，等等。

这次会议中，主讲人从头至尾并没有提及“谈恋爱”相关的话题，但是，在演示文稿中，两次出现了“早恋”一词，并且把它和打架等众多不良、违法行为混为一谈，这是对学生美好情愫先入为主、不分青红皂白的否定，是对恋爱的学生的歧视、污蔑，同时也是腐儒思想的体现。很多中学生的爱情，比一般成年人更加纯粹、健康、美好，而且研究显示稳定的亲密关系对心理健康和学业进步有益。

（上图5:家长会上对青春期恋爱的错误宣传）

（上图4:该校高中部单方面制定的《手机使用“公约”》）

王副校长的讲话中，也确实存在一些闪光点，比如，要设法让孩子养成自律的好习惯，每天按照合理的作息时间学习和生活，做到劳逸结合。她以湖北学霸唐楚玥（她高考分数700+）的作息时间表为标杆和榜样。河北绝大多数高中的时间表，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科学合理、张弛有度。）、再比如，她希望家长多多鼓励孩子，增强孩子的自信心。还有，对于上中学的孩子而言，要像与大人一样与孩子交流。

（上图6:唐楚玥的时间表）

二、家长会内容的错误

首先，这场家长会上讲的内容已经违法。《宪法》第四十条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犯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刑法》第二百五十二条规定：“……侵犯公民通信自由权利，情节严重的，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对于学生而言，手机是最主要的通信工具，它既是学生获取信息的主要工具，又是学生与他人进行联系的主要工具。甚至在家期间，除了手机、电脑，很多学生没有任何其他通信工具可用。所以说，如果剥夺了学生在网课时段以外接触手机的权利，并且禁止学生上网课期间浏览与课堂无关的内容或者聊天，就等于切断了他一切的通信渠道，也就让他丧失了通信自由。

而检查学生的手机、书包、房间行为，侵犯了学生的通信秘密或者个人隐私。《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规定：“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行为可处以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不经学生同意，偷偷检查学生的私人物品或私人空间，可以视作偷窥行为。

在这场家长会中，王副校长开口法律闭口法律，可是，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已经违法了，因为她煽动、要求、教唆家长去实施违法行为，这本身也是一种违法行为，而且她的这种违法言论传播面广、影响力大，所以性质比一般的违法行为更加严重，如果追究起来，必然要从重处罚。作为一个普法者，您是不是应该模范守法？

第二，这场会议对家长提出的这些要求，完全不具备可行性。家长在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让家长总是盯着学生干什么，总是关注手机放在哪里、总是关注学生是否接触手机。再有，学生外出时，如果不携带手机，就无法扫码进入商店，无法付款，无法做核酸，无法坐车，无法使用地图导航，最重要的是，无法跟家长、同学保持联系，甚至遇到紧急情况时，都可能无法报警。由此可见，学生外出不带手机危害远远大于好处。

第三，现在我们身处移动互联网时代，整个社会都是围绕着移动互联网设计和运行的，脱离了手机，根本无法在社会上正常行动。试问一下提出这些极端建议的校领导，如果让你两个星期不用电脑，不用手机，您是什么感受呢？我们新区是全国第一批接入5G网络的城市，也是科技之城、智慧之城、未来之城，各个新建的学校在网络接入、智慧校园、各种物联网设备等硬件层面，更是达到了全国一流的水平。可是，我们有些人的思想，却还停留在互联网诞生之前，落后了几十年。今天的学校，就是明天的社会、社会的未来，可是，在这样的教育理念指导下，我们的学生又该如何适应未来那个走在信息化前沿的新区？

正确使用电子产品能给学生的学习和生活带来积极的作用，而且学会正确使用电子产品，是当代学生的基本要求、基本技能，不会正确使用电子产品，根本无法立足于当代信息社会。共青团中央发布的《2021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报告研究》（下文简称《2021年报告》）中明确指出：“未成年人是地地道道的‘数字原住民’，网络甚至已成为其日常学习生活不可或缺的‘水和空气’。”未成年人有大量正当需求，必须通过互联网来满足，比如查资料、联系朋友、看新闻、发表作品、学习课外知识、欣赏文艺作品、休闲娱乐等。互联网上的优质信息，也是未成年人重要的精神食粮。

（上图7:互联网丰富的应用和功能  图片来源：耶鲁大学）

而这次会议中的偏激观点、极端要求，容易让学生和家长对正常使用电子产品、拥有自己的隐私的行为产生负罪感，本来是光明正大的正常行为，却变成了偷偷摸摸的行为，这既不利于学生形成对于网络和信息技术的正确观念，又不利于学生的心理健康。

第四，学会管理自己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长，学会健康上网，学会获取、甄别和发布互联网上的信息，以及学会利用互联网改善学习和生活，是学生成长中的重要一课。如果我们没给学生们上这一课，那么学生成年之后，可能会缺乏利用好互联网和电子产品的能力，与时代脱节，也可能会报复性地玩游戏、刷视频，甚至成瘾，对大学阶段的学习和今后的工作、生活产生危害。调查显示，绝大多数大学期间由于沉迷网络而挂科、退学的学生，中学期间都被严苛限制接触网络；而中学期间有较多机会使用网络的学生，极少出现此类问题。《2021年报告》中明确指出，要“加强未成年人网络素养教育，提升农村未成年人互联网应用能力。”由此观之，认真把网络素养教育做细做实做好，充分考虑青少年的感受，满足青少年的需求，学校责无旁贷。

如果要想让学生不要过度沉迷于电子产品，关键在于从学生的需求出发，为学生推荐优质的网络资源、向学生提倡健康的上网方式，正面引导学生上网，而不是堵死学生正常上网的渠道。试想，如果一个学生看自己喜欢的网课、科教片入迷，或者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作品受到了大量点赞认可，或者通过网络，爱上了新的文艺、体育类内容，他还会花费大量时间玩游戏、刷没意义的短视频吗？

此外，学生在网课上相互私信交流，或者多名学生在现实生活中聚在一起上网课，其实就是在满足正当的社交需求，不但可以相互答疑解惑、相互鼓励、相互帮助，提升网课学习效果，更可以排解苦闷，获得更加阳光的心态。所以，对于此事，学校应该加以正面的规范和引导，而不是一棒子打死。比如，针对多名学生在一起上网课的，可以给每个“网课小组”安排一个临时小组长，每天负责签到、维持纪律、安排组内文化活动等，定期向老师汇报。（当然，前提是必须遵守防疫政策。）等疫情过去，肯定还会有学生喜欢放学后聚在一起写作业，一起玩，学校也可以采用同样的方式进行规范、管理。

第五，这些偏激、极端的建议，必然会危害学生的心理健康，破坏学生的正常生活和精神状态。一个最起码的常识是，任何的管理措施，都必须考虑被管理对象的感受，至少要有点人情味儿。我们试想一下，假如某个家庭真的严格执行了所有这些要求和建议，这名学生，会活成什么样子？如果是在疫情封控期间，简直就是关禁闭。现在，疫情眼看要结束，如果还执行这种政策，等于让他一离开学校就与社会、与同龄人完全切断联系，成为一个失联人、隐形人。而且，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在家无法与家长以外的人分享、倾诉，无法获取几本书之外的任何信息，更不可能跟上潮流和时代，会对最近社会上发生的、流行的事情浑然不知，而且难以发展特长、爱好或者技能。在当今这个网络时代，如果你想学点课外知识，可能完全用不到网络吗？

第六，这种极端、偏激的做法会损害学生和家长之间的关系，甚至造成亲子之间的撕裂和严重对立。请各位领导、家长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强制窥探、检查你私人生活中最不愿意被他人看到的那些秘密，如果居家办公期间有人在你的卧室里时刻监视你的工作状态，你会不会反抗？学生的合理合法反抗是正义的，因为这是他们在争取正常生活的权利。可是站在有些校领导的角度，这就叫“青春期叛逆”。可是，这些学生不过就是跟家长吵吵架，跟老师顶顶嘴罢了，封控期间没有破坏防疫秩序，没有扰乱治安，没有集会抗争，这简直太乖了！成年人根本就不可能忍受这样的措施。青少年被迫忍受，不过是因为他们更加弱势、好欺负。从中立角度看，反倒提出这些政策的兴贤初中的校领导，真的是非常叛逆！他们可以为了转移自己受到的上级压力，为了自己简单粗暴好管理，出于自己的愚昧，堂而皇之地违法推行毫无人情味的冷血管理，反正他们估计侵害了学生的权益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这才是真正的，对国家法律和职业道德的叛逆！即便借一万个胆子给兴贤初中的德育部门，他们也绝对不敢说，为了防止上级领导办公偷懒或者犯错，我们要发动大家监视领导办公吧！一个文明社会，应该积极保护弱势群体。色厉内荏、欺下媚上、挑软柿子捏，这不是一个文明社会应该有的现象。

第七，对学生采取监视的措施，无法真正培养出良好的学习习惯，并且会打击学生的上进心，令学生厌学，对今后的学习极其不利。如果我们通过监视的方法迫使他被动接受灌输、被迫完成任务，他的心态是对抗的，无论对他实施多么严苛的监视，他的学习效果，都不可能比得上主动学习。等到兴贤初中的学生入高中、大学，老师的监视必然会越来越少，对学生的主动性的要求必然会越来越高。如果培养不出主动性，甚至用监视的方法来让学生形成对抗管理、逃避学习的思维习惯，那么他进入高中、大学之后必定无法立足，毕竟每年因为挂科被退学的大学生不在少数。

第八，一个没有隐私的孩子是长不大的。隐私增多，以及对私密空间的要求，是青春期成长的重要标志。如果极端侵犯学生的隐私，让家长和学生之间没有任何界限，就容易导致学生无法完成青春期的“心理断奶”，成长成一个始终依赖父母的“巨婴”。对于学生谈恋爱的现象，首先要明确其正当合法性，要正视学生对爱、对亲密关系、对美好生活的正当需求和强烈向往。再者是要摘下有色眼镜，领导怎么看待年轻老师的爱情，就怎么看待学生的爱情，不应双重标准。最后是从积极的角度给恋爱学生提建议，而不是采用打压、防范之类的思路。

最后，从哲学的角度讲，这些错误有着共同的原因：该校德育部门看到学生出现不良现象之后，没有找到问题出现的根源，没有正确归因，而是随便拉来什么别的事物做“替罪羊”。比如说，有学生打架，本来，这是因为学生没有正确处理好矛盾，而且法律意识不够强，其次是学生网课期间由于各种原因心情压抑、无处发泄。要想防范这个问题，正确的做法是，为学生进行法治教育，开展线上文艺体育、休闲娱乐活动，完善学生矛盾处理机制。可是，在这场家长会中，兴贤初中的领导，把责任推卸给了“手机”，这就是前文所述一切错误思想的根源。

之所以家长会上出现这样走极端的要求和建议，其实是因为，在近期别的学校出现校园霸凌事件之后，兴贤初中里有的管理层受到了上级的压力，以及害怕出事背锅，管理者希望通过这样的简单粗暴管理方式来逃避责任。兴贤初中的管理者大概是想：“反正我已经公布最严格的管理措施了，反正我心里也知道，学生不可能完全遵守这样的措施，那么以后学生出现任何事故，只要他在出事故前后用手机了，或者家长对他有任何监视不到位的地方，就都可以把责任推卸给家长、推卸给手机了，学校就可以完全免责了。”这种极端的、运动式的管理方式会呈现出这样一种怪圈：一旦出了什么事故，哪怕是偶发事件，哪怕是负责管理这块儿工作的领导并无失职行为，也强行给领导扣上“管理失职”的帽子，来处罚领导或者给领导施压，之后这种压力一层一层向下传递，层层加码，最后，最基层的人（比如普通中学生）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带来的不良后果。由于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没有采用有效措施从根源上减少问题的产生，也没有设置有效的机制，来解决已经出现但是还未造成严重后果的问题（比如学生之间产生矛盾，要打起来但还没打，该怎样处理），只是采用极端手段运动式整治一发，之后又变回老样子，然后，过一段时间又出现同样问题。

想想那些口号，再想想这次家长会上暴露出的问题，有时我甚至觉得，那些口号简直像个笑话！“一人一天地，一木一自然”，你让学生失去一切个人私密空间，时刻被监视，他哪里来的天地，哪里来的“自然成长”？“新区未来教育的标杆”如果就是这样，岂不是侮辱了大家对未来的期待？所有与目标、理念冲突的规章制度、要求等，要么废除，要么彻底改革！

还有就是一定要在家长会上树立正确的舆论导向，让家长积极接受先进的思想和做法。本次家长会中，长篇累牍地讲学生之间交往不当带来的危害，反复强调电子产品和网络带来的危害，可是，从始至终一直没有提及健康交往、合理使用网络带来的好处。这样的宣传明显是偏激、片面的。我们新区有个缺点：就是不论成年人，还是青少年，平时除了在学校、单位，就是在家，各种社交活动、社会上的文化体育活动参与得特别少，甚至全省举行体育比赛时，我们有时连一支业余代表队都派不出来。所以，积极增加健康的社交、文体活动，增加大家参与这种活动的热情，减少大家的顾虑，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不但不这么做，反而增加对社交活动的排斥或者恐惧，那就是反动行为。还有，在全国教育界，把学生谈恋爱看成自然而正常的现象，已经逐渐成为共识和主流，越来越多人积极接纳、欣赏、正面引导学生的情感，鼓励健康、正能量的亲密关系。要想让家长接纳这种先进的理念，首先需要的就是树立正确的舆论风向。在容城农村，由于古代本来就有早婚的习俗，加上普通农户本来就没有某些封建大贵族家庭那么多的礼教教条，也没有那么多封建利益（比如田产、爵位）可传承，所以对于自由恋爱本来就普遍是不排斥、不反对的中性态度，反对青春期恋爱不符合本地传统文化。如果我们的家长，由于本次会议中错误的宣传导向，反而在当代社会产生了对“早恋”的排斥或恐惧，那么学校就是开了历史的倒车。

三、关于网课的教学方法和教学规律

疫情看来是快要结束了，是时候总结一下网课的经验和教训了。我相信，全社会已经因为三年疫情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使疫情完全结束，也不可能退回到2019年以前的状态。所以，应该让网课期间产生的文明精华，比如那些优质网络教学内容、鼓励学生自主学习的方法，和信息化、网络化的学习手段，在后疫情时代继续传承发扬。千万不能在网课期间，把网络视作“救星”，一恢复正常，就又把网络当作“仇人”。

（上图8：学生主动从网课上获取信息）

通过本次家长会，我还观察到一个现象：该校在网课教学中，从教学方式、教学内容、教学班级、课堂纪律，到作业内容等等，一律照搬平时的线下课堂。被动式学习、灌输式教育，加上教条的课堂规章，不但没有改善学生的学习效果，反而阻碍了学生主动求知。长期如此，容易造成学生疲惫、压抑、倦怠，乃至厌学。

不论在校上学还是上网课，假如我们拿出一部分课时，适当改变一下课堂规则和组织形式，老师把每天、每个章节的学习任务列表发布出来，同时为每项作业、每项学习任务设置一个时间限制，要求学生必须在规定的日期时间前完成任务，之后再把每个知识点、每道题的讲义、课件发给大家。然后，让大家自己安排时间，根据需要，哪里不会就多学哪里，哪里不熟练就多练习哪里。如果老师发的材料仍不能满足学生的需要，学生也可以自行搜索资料来自学，在家可以用手机、电脑上网，在校可以去图书馆、电子阅览室、机房。并且，鼓励学生之间互相交流、互帮互助。老师在这个过程中，只要规定好《学习报告》的撰写标准，教会大家如何自学，再多花些时间给大家在课堂上统一讲解重点难点和大家普遍掌握地不够好的知识，之后做好答疑解惑工作就行了。最后，学生要在规定的时限内提交《学习报告》、作业，学校定期测验、考试。假如采取这样的教学模式，不但教学效率提高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学生的主动性被激发出来了。由于没人向他灌输知识，或者强制他如何听课，他又必须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完成任务，他就得自己想办法获取知识、解决问题，这就为学生主动学习开辟了空间。

其实，在学校里正常的课堂，也可以借鉴一下优秀的网课教学组织形式。兴贤初中在网课中暴露出的问题，如果得不到重视，即使恢复了正常到校，问题还是会依旧存在。所以，在后疫情时代，我们有必要把网课中的优秀教学方法，在校园中发扬光大，同时解决掉网课中暴露的问题。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各方都应多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网课期间纪律不好？为什么有学生上课不认真？一方面是有的学生素质不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学校的网课不够吸引人，而且形式不适应互联网。如果网课能做得像优质科教片一样精彩，教学形式上，把要求学生被动听讲，转变成要求学生主动求知，那我们还用担心学生不认真吗？学生在校学习，也是同样的道理。

另外，网课期间的作业，兴贤初中全部要求学生在纸面上完成，然后拍照上传。其实，网课是重要的锻炼学生计算机水平的机会，可以向学生传授一些计算机应用知识，把网课期间的作业，和练习使用计算机结合起来。疫情结束之后，学校也应该想方设法增加学生电脑、机房、电子阅览室的使用率，积极增加学生使用信息化手段完成学习任务、预习复习的机会，在保证计算机上没有游戏的前提下，允许学生课后上机学习，并且尽可能多地给学生提供和推荐优质线上学习资源。

四、谁是“黑马”，谁是“流星”？

这次家长会上，李主任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每次网课之后，都有一群学生成为了超越他人的黑马，也会有一群学生成为陨落的星辰。希望大家都能成为黑马，不要成为陨落的星辰。”那么，到底谁会成为“黑马”，谁成为“流星”呢？

我们假设有小明、小红两名同学：小明是兴贤初中的学生，严格执行本次会议的一切要求，家长也严格按照本次会议的精神要求他，时刻管束他，无论是疫情期间还是疫情过后；而小红是开明中学的学生，该校正面引导学生使用网络和社交，尊重学生的隐私，并且鼓励学生自主学习。那么，谁会成为“黑马”呢？短期来看，开明中学的小红胜出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她的学习心态更积极，学习过程更快乐、更主动，容易和家长保持和睦的关系，心理也更阳光更健康，有了良好的学习状态和学习的劲头，自然容易提升成绩。但是确实不能排除小明由于被管得更严，而学得比小红稍好一点的可能，现实生活中也确实有这样的案例。

如果我们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呢？小红在网课期间、在家写作业期间，自己规划时间、搜集资料，有问题主动问，以自主学习为主，偶尔偷个懒；而小明天天在监视下被迫接受知识灌输，即使学不进去，也得装模作样。小红学会了快速准确地上网查资料，学会了基础的计算机绘图、文档编辑、图片处理等技能，而小明除了拍照上传、看网课视频之外，啥都没学会，使用电脑、手机的技术一点也没有提升。小红在校外积极与大家交流分享，成为了“正能量小网红”，结识了许多新朋友，小明则由于一离校就经常陷入“失联”、“隔绝”，不但新朋友少，又失去了一些老朋友。小红在家受到充分的保护和尊重，虽然私人空间里也会藏一点儿老师、家长不想看到的东西，比如化妆品，但是家长不会去侵犯她的私人空间，让她有安全感；而小明总是被家长监视、窥探、检查，必然跟家长关系紧张，时时刻刻防备着家长，不信任家长，甚至不愿意待在家、与家长爆发激烈冲突。小红与自己喜欢的男生，经常一起讨论学习，相互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内心想法，也会谈谈人生、谈谈未来，这样不仅甜蜜，而且种下了爱情的种子；而小明的家长，由于接受了学校德育处的错误引导，看了有偏激内容的幻灯片，所以恐惧他“早恋”，弄得他没法正常和异性同学交往，长此以往，看见女孩子就脸红却说不出话来。

当他们升入高中、大学时，小红能自己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即使老师不安排任务，也知道如何自学，而小明一旦脱离了管束，就找不着北了，于是在大学期间，挂科、退学的可能性很大。找工作时，小红的朋友多，有很多人帮她推荐工作，计算机技能也过关，知识面也广；而小明除了一纸文凭、一点课本知识以外，啥都没有。遇上困难时，小红朋友多，容易得到贵人相助，而小明则孤苦伶仃。小红与家长关系和谐，遇上大事总是能和家里商量着解决，而小明却不信任家长，甚至由于长期被监视而形成的阴影，不得不逃避家庭。小红由于有一定的情感经验，恋爱结婚都比较顺利，而小明则难以大方地与异性交往。这样看来，在今后长远的人生中，小红不一定能成为一骑绝尘的“黑马”，但是小明有很大可能会成为“流星”！

五、举一反三看新区

我给自己提了一个问题：是雄安只有个别学校，在电子产品管理、网课管理和学生隐私问题上走了极端，还是大多数学校普遍出现了这种状况？

（上图9：容城县城两所历史悠久的学校的手机政策）

通过搜集网上资料，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所有2017年之后新成立的中学，特别是新城区的中学，基本都采用了类似的极端、偏激的管理方式，而所有2017年之前就有的学校，至少在这几个问题上，采用的都是正常、合法的管理方式。明明新建的学校那么光鲜亮丽，平整的多功能塑胶操场、后现代的建筑风格、高端的教学设施，让人仿佛置身于未来世界，而农村老校的外观却是那么“土”，典型的普通农村小楼风格，教学设备有的也很老旧。可是，为什么新建的学校反而偏偏比农村老校，在一些事情上更加偏激、落后呢？

（上图10:容城镇午方西庄的小型被服厂 2021.12）

（上图11:容城镇北城村的街道 2022.11封控期间）

其实，这类现象，在这片土地上绝不是孤例，也绝不仅限于教育领域。总体来讲，我们雄安，2017年新区成立之后诞生的新鲜事物，往往在外观和硬件条件方面完胜原来三县的老旧设施和服务，可是在它实际发挥的社会价值，以及给百姓生活带来的影响方面，2017年之后的新鲜事物普遍不如原来三县的老旧事物。也就是说，最近五年来的硬件建设大幅度进步，而软件却有了不小的退步。2017年新区成立之后新设立的那些东西，往往口号喊得很响亮，国家投资也非常慷慨，外观非常“高大上”，可是它的“软件”，也就是运行方式、管理制度，却充满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僵化、冰冷、缺乏人情味，让参与其中的人感到特别的困难或者别扭，甚至令人完全无法接纳，甚至与人民的生存、发展和尊严对立。这种现象，正是我们需要特别警惕的！最起码，千万不要让不接地气、僵化死板、繁文缛节毁了初生的现代化希望！

（上图12:容城镇北城村内的小型商贸公司 2022.11)

（上图13:容城县城上下班高峰 2022.9）

1、公共交通领域的例子

（上图14:容东新城大街上空驶的公交车 2022.4）

2017年之前，雄安三县已经有了一些公交线路，有县城里的，有从县城往返附近乡镇的，也有通往邻县的。这些公交车一点都不“高端”，有的发车不够准时，有的车太破，有的随意更改线路，有的加塞抢行，总之，毛病不少。可是，这些线路基本上可以覆盖每一个乡镇（水区除外），也能覆盖主要交通线上的各个村庄，极大地方便了群众的出行，而且票价也不贵。

（上图15:本人社会调查期间，中午乘坐的只有我一名乘客的公交车 2022.8）

而2017年之后，这些旧的公交线路逐渐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城市公交车。这些新公交，从车辆、站台、场站，到线路规划、服务标准等，全面对标北京主城区，每辆车都价值百万元以上，外观非常大气、漂亮，还都是纯电动车。对于司机等工作人员的约束也非常严格，工作中的条条框框非常多。不过，这些新开的线路只能覆盖城区，原先有公交车的乡镇、农村，现在很多反倒没有公交车了，而且除了K13路以外，所有这些新公交线路，都只在本组团内部运行，不能跨县。问题是，雄安跟北京之类的大城市非常不同，雄安没有北京这样的特大中心城区，在组团、县城内部靠骑车通勤完全足够，但是，不同的组团、县城和乡镇之间距离较远，超出了一般人骑车通勤的距离范围——你从容城县城带着行李去雄县下面的一个乡镇办事，很难骑车往返，无论是电动车还是自行车。所以说，通往乡镇和农村的客运，才是雄安的主导需求。可是按照新公交的运行规范，即便一个乘客都没有，发车间隔也不能大于15分钟。结果可想而知——在上下班高峰时段，这些新公交车，车内乘客基本上从没到过座位数的三分之一（农民工通勤专线除外），而上下班以外的时段，常常空无一人。同时，需要前往临县、乡镇、农村的乘客，还无车可坐。

（上图16:容东新城的公交场站 2022.5)

我曾经问过运行单位的负责人：“为何不减少这些没人坐的班次，把运力投向通往乡镇、邻县的线路？”负责人的回答是：一方面，这些新开的线路都有严格的规划，是专家的论证结果，我们必须遵守；另一方面，乡镇和农村地区，没有开行公交车的条件，如果在那些地方开行，就无法达到服务标准，比如站台不合格、路不够平整、缺乏物联网智能化设备等。所以，只能在城区组团内运行。说到底，就是这些线路，只对检查它是否达标的管理部门，和规划它的专家负责，不对百姓负责；只听规划，不听民声；只信“专家论证”，不信老百姓的需求。只要达不到“北京的高标准”，只要专家和领导不点头，就宁可让车空着跑，也不让公交车下乡。而运营单位的主要收入是财政拨款，车票收入微乎其微，所以，只要这些线路达到“标准”，哪怕没有一个人坐，也可以赚钱，这样，运营单位自然也就没有按照百姓的需求改进线路的动力，毕竟，开设没人坐的线路，事故率还低、事儿还少呢！

2、不同国有单位工作作风之对比

再举个不同单位工作作风的例子，同样是国有企业，2017年雄安新区成立以前就已经有的国企，在工作作风、工作氛围、管理制度上，跟2017年后新成立的，差别实在是非常大。

本人今年春天在中国移动（21世纪初本地就有分公司了）的一个分部跟岗实习过，当时我实习通过了，师父对我评价很好，可惜的是由于省里不给县里批人员名额，我最终没能入职。今年夏天，我曾在一家2017年后新成立的交通企业试用过，由于实在与那种“特殊”的官僚主义气氛格格不入，试用没有通过。我来讲讲我在其中的所见所闻。

在中国移动实习期间，从最基层的工人，到县局领导，都有实实在在的事要做，比如装维员就四处上门安装、维修；接线员总是守在电话机前，时时刻刻准备接电话；而调度管理人员，则总是守在电脑前，观察数据、写方案、与一线施工人员电话沟通等等。会议不多，一般一周一次，讲的都是工作中的具体事务，直来直去，没什么废话。繁文缛节基本上没有，办公室人员接触的公文，也基本都是实实在在的工作指示、工作报告等。跟岗实习期间，我每天都至少跟着师父上门安装5条宽带，期间学会了熔接光纤、使用“掌上装维APP”的全部功能。整体工作气氛轻松，遇到不会的就问，工人发现问题就说，领导发现问题就改。

（上图17:本人试岗工作照 2022.3）

再说说我今年夏天在雄安交通公司试用期间的经历吧。一共上了10天班，大部分时间，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改公文，翻来覆去地改，刚刚按领导要求改好，领导的想法又变了，又要改，有的地方改过去，再改回来。仅仅一篇《年度工作任务计划书》就反复改了6遍，写了7遍。整个单位从上到下，狂热沉迷于写公文，大到一句话，小到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要字斟句酌，反复改来改去，典型的“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的八股文风。而且，整个公司，哪怕是推行芝麻大点的事，都必须严格按照流程，先起草公文，再一遍遍按照领导要求改公文，然后层层上报，层层审批，最后才能执行。执行过程中，如果遇到什么变数，就再走一次这样的流程。比如说，我的第一项任务，是为每名新同事的新电脑做“新机开荒”，可是折腾了几天，竟然一台电脑都没有做成！因为，按照流程，我必须先写一份冗长的方案，而且明明这是一份工程技术文档，却不能按照工程师的专业术语来写，非得按照红头文件的方式写，扯一堆新机开荒的“工作背景、工作精神、工作依据、工作意义”之类的，然后还要改来改去，改到领导满意为止，再层层上报。由于我们跟负责给新人发电脑的同事不是一个部门的，上级领导看到这份文件后，还要给总务办公室（管发电脑的部门）下批示，下令要求他们也出一份配合我部门完成这项工作的方案，还是按照这种方式写公文，写完之后再提交再审批，之后领导再给我们两个部门下批示，我们两个部门的对接才算完成，工作才能开始。（实际上整个单位一共就六十几个人）可是，直到我离职，这个流程都没走完。再比如，我离职之前最后一项工作是，按领导要求，给每台电脑上，贴上信息安全提示语，我照办了。可是，刚刚贴了没几台，工作又被紧急叫停，因为，这项工作没有按规定写公文、走流程，而且，提示语的外观设计样式也没有审批。谁能想到这也要审批呀！

还有，这样的企业里面的人，平时工作时很少相互交流，因为，整个单位从上到下，在说话上都必须极其谨小甚微，甚至有的场合风声鹤唳、万马齐喑，动不动就可能因为一句话导致追责或者被追责。这就造成了，在工作中，有想法不敢分享，有问题不敢反映，在小问题上被追责的可能性很大，可是真正存在的大问题，却没人负责。例如，我在工作期间，一台服务器突发紧急故障，知道该服务器密码的同事，为了方便大家维修，就把密码发到了大聊天群组里。事后，我作为网络安全人员，在部门内部的小会议上指出：“这么做可以理解，但有一定安全隐患，以后应该有一套更完善的密码保管机制。”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句话，这名同事被追责了！有可能会扣奖金、影响绩效，也有可能无法再负责这项工作。我不认为我哪里有错，可是我又非常内疚……可是真的遇到了系统性的大问题，比如由于公交线路设计不合理，没人下基层调研老百姓的实际坐车需求，导致需要坐公交车的人没车可坐，现有的公交车空着跑，这种事无人负责、无人解决、无人受批评、无人能改。另外，这样的企业里面会议非常多，我工作的9天里，4天晚上加班开会，会议的内容极少有具体的工作要求或工作安排，基本上是务虚的，都是讲一些精神啊，方针啊，企业文化啊，就是不讲工作中如何具体落实这些，此外，很多会议都是例行公事，而不是根据工作中遇到的具体问题来决定开会内容。我们部门算好的，有的部门甚至深夜11:00开会，并且没有加班费，与会人员普遍觉得自己为我们这片土地的发展、建设作出了巨大的牺牲。牺牲是不小，可是有实效吗？

再有，这样的企业的白领，在工作中往往不接地气，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工作要求。比如说，我上班期间，领导给我布置的任务居然是：独自设计一套全新区交通系统顶层网络安全规划！我当时提出，要想定规划，必须充分了解网络建设过程中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各个网络使用单位，都有什么网络安全隐患，只有充分了解现实，制定规划才有据可循。为此，我提出，要主动到网络各项软硬件系统的建设一线去考察、顶岗，在实际建设过程中，发现网络安全问题，然后以问题为导向，制定解决这些问题的规划。可是领导不同意，说那些建设单位人手都已经满了，再说人家缺人，也必须走专门的招聘、工作调动流程，你一个外部门的人，按照规矩不能去插手或者查看人家的工作。“现在就要你在办公室里独自把它做出来！”我说，这实在是没办法，既不和各个建设、应用单位讨论，又不弄清楚基层的实际情况，这样的规划即使做出来，也纯属自欺欺人。最后，我和领导在这个问题上没能达成共识，只好把这项工作搁置、放弃了。我估计，那些“公交线路规划”，大概也是专家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茶写出来的吧！

北大教授韩毓海说：“中国古代历朝历代统治阶级的失败，都是因为理论脱离实际，生活脱离群众，造成中国社会上下脱节，最终铸成了中国社会的瓦解。繁文缛节的形式主义追求，导致统治的精英集团脱离实际。”“读书人脱离群众，导致中国上下脱节，知行脱节，这是工业革命没有率先在中国发生的根本原因。”教员说：“往往是下级水平高于上级，群众高于领导，领导不及普通劳动者，因为他们脱离群众，没有实践经验。”“有两门知识，一门是书本上的知识，一门是偏于感性和局部的知识，这二者都有片面性。只有使二者互相结合，才会有好的比较完全的知识。有书本知识的人，向实际发展，然后才可以不停止在书本上，才可以不犯教条主义的错误”。我认为，这些话用来描述和批判有些新企业里的问题，简直再准确不过了。领导和管理岗位上的白领们，都是有很多书本知识的人，也可以算是这片土地上的精英了，可是他们沉迷于公文写作，沉迷于办手续、走流程，把大量心思放到研究遣词造句、揣摩和领导说话的语气、研究领导的心思上去了。坐在领导办公室了的人，一般和一线建设者之间工作上的直接交集很少，能深入到蓝领的工作、生活中去，或者主动学习实践技能的，就更少了。一旦制定什么政策、规划、工作方案之类的，里面的口号是最多的，对现实需求、现实问题的了解，和对社会的调查，却是明显欠缺的。

3、新老城区的对比

（上图18：俯瞰容城县城 2022.6)

（上图19：俯瞰容东新城 2022.3)

说完了企业，再来对比一下我们的新老城区吧。2017年雄安新区成立以前就已经存在的县城，高楼不多，净是一层、二层的小平房，县城里有村庄，有荒地，村里的道路有的坑坑洼洼、歪歪扭扭，而且主干道有时堵车，可以说是土里土气。但是，这样的县城里面有各行各业的商店，有办公区，有工厂，有各种工程部，就业和居住平衡，而且基本上大多数人生活中能需要的商品和服务，县城里都有。至于下面的乡镇、村庄，虽然建设水平不及县城，但是基本上每个乡镇都有工厂，有商贸公司。虽然说县城里、乡镇里的工厂和公司，普遍都是家族式的小作坊，或者一家家小门市，普遍规模不大，技术不新，实力一般，有的管理也不是很规范，而且私有资本占比过高，集体经济太少，附加值太低，有的还存在“散乱污”的问题。但是正是这样的企业，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问题，让大家有了体面而稳定的工作，也有了勤劳致富的可能。

（上图20:容东悦容公园 2022.6)

（上图21:雨后容城县城 2022.7)

那么，2017年之后建成的新城区怎么样呢？外观又漂亮又大气，宽敞的街道、明亮的路灯、数百座十几层的现代化住宅楼鳞次栉比，还有绿树成荫的公园、弯弯曲曲的小河，简直太美了！但是，这里最致命的缺陷是：只有住宅楼，写字楼极少而且都没有投入运营，更没有工业楼。没什么产业，没什么工作机会，很多百姓一成为市民就失业了，失业率极高，找工作很难，而且新城区的工作岗位的待遇普遍明显比县城和周围的乡镇更差。而且，由于经济整体凋敝，容东的商铺也远比县城、乡镇更容易亏损。据本人今年8月在工作中制作的《容城组团生鲜店铺调查报告》显示，县城的商铺的工人，每周单休，月薪中位数为4300元，平均每天工作9.19小时，可是容东的商铺工人，月薪中位数为3500元，平均每天工作9.65小时。容东的店铺整体亏损率在七成以上，而县城则不足一成。县城的店铺工人五险普及率约有50%，容东则不足20%。容西、容东如今已经住进去不下十万人了。据我统计，整个容西截止2022年10月，总共有75家商铺开张或者正在装修尚未营业，容东大约有300家左右。而且，容西、容东的商店的种类远比县城更加单一，像什么五金商店、电子零件商店、卖白洋淀海鲜的店、自行车店、汽修店等等，县城里都有，容西容东根本就找不到。要命的是，十多万人的地方，除了这三百多家商店，以及里面的机关单位、物业服务单位以外，就什么产业都没有了！没有一座工厂，没有一栋开张的写字楼，没有一片农田或者鱼塘。如果把容西容东看成一个整体，我们会发现，它不断需要外界往里运各种物资，为它提供各种服务，比如各种吃的、穿的、用的、邮政、电力、电信等等，可是，这么大一个居住区，基本上无法对外输出任何的商品或者服务，彻彻底底的一穷二白、坐吃山空！

有人问，为什么里面的居民不到外面去打工呢？当然有去的，但是，不足以解决问题。在这些居民变成市民之前，他们原本在村里有工厂（虽然多是小作坊），有耕地，有牲畜，变市民之后，全没了。然而，没有动迁的地区，比如县城和乡镇，本来就是职住平衡的，本地的工作机会，基本上都被本地居住的人占了，突然那么多村民变市民，这些地方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出几万工作岗位来？而大型工业区、办公区的建成投产还要等很多年，并且，这些区域附近本来也规划了不少住宅，所以投产之后就业岗位也未必轮得到现在新城区里住的人。还有人问：靠租房收租金不能生活吗？问题是，本来居民闲置的房产就不多，而且，在经济如此凋敝的地方，房子也很难租出去呀！

（上图22:下班高峰容东新城 2022.3)

生活已经穷困至此，新城区的居民，却偏偏还要承受极高的生活成本。物业费、停车费参照一线大城市标准（每个车位每月300元），各种设施，大到墙壁外立面的材料，小到一块地砖、一块草皮，都是价格不菲的高级货。各种商店，大多数是大型连锁品牌加盟店，每年每店上万元的加盟费，全都转移到了消费者身上。由于本地原来的个体户、土品牌没了，全都变成了“高大上”品牌了，各种商品的“层次”一下子就上去了，售价当然也水涨船高了。现在，在新城区的餐馆里，15元以下已经很难吃饱一顿午饭了，而乡镇里10元吃饱不难。在新城区，菜都在超市、菜店里卖，而农贸市场、乡村大集却被城管禁止，这样，农民手里的菜从田间地头儿到店里，需要经过的转手次数多了，价格贵了，新鲜程度却下降了。都已经这样了，管委会还明确规定：住宅楼只能用于居住，不能商用或者用于工业，换句话说，在新城区的住宅，无法注册工厂、公司，住宅内不准从事工业生产和商业经营活动。这样的管理政策下，再勤劳的人，也无法靠勤劳脱贫致富呀！

4、各种问题其实有共通的内在原因

新企业、公交、新城区的教育、产业，这四个问题，本质上是一个问题：官僚主义，没有为民作主，没有站在最基层最普通百姓的立场上。具体可以表现为工作作风问题，和对谁负责、为谁服务的问题。

（上图23:容东标语 2021.12)

关于工作作风问题，我认为教员在1960年对历城县机关工作作风的批判，完全适用于我们今天的许多单位内部，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五多五少”，具体表现为：“会议多，联系群众少；文件、报表多，经验总结少；人们蹲在机关多，认真调查研究少；事务多，学习少；一般号召多，细致地组织工作少。”简直是太恰当、太准确了！如果多联系群众，政策就会围绕着群众的诉求展开；如果少些不必要的公文，少些不必要的政治压力，就能给基层正常开展工作少造成不必要的干扰；如果认真调查研究，我们就能发现各种规划、管理制度在制定和执行过程中的问题，并为改善它提供依据；如果多多学习，实践性的知识，就能避免犯教条主义错误，多学新知识，就能防止过时的思想阻碍我们的进步；多细致组织工作，才能保证好的规划和理想，在落地过程中，不变形、不走样。

至于对谁负责、为谁服务的问题，从原则、口号上讲，大家都说，对人民负责、为人民服务。可是，落实过程中，却总是只对上负责，不对下负责，把上级的压力层层向下传导，却不考虑下级的承受能力；只考虑领导的要求、专家的规划，却没有考虑普通百姓的需求，和社会的现实问题、现实需要，更没考虑这种要求和规划怎样实施才能对老百姓最有益；一切都是以规划为导向的，而不是以问题为导向的，做事只考虑有没有完成规划，而没考虑过是否解决了老百姓面临的主要问题。

六、有效的建议

1、针对家长会的内容：对于里面违法、偏激的内容，学生和家长一定不要听取。同学们该交朋友就交，该用手机就用，不要有心理压力。希望兴贤初中的老师针对其中的错误内容、错误舆论导向进行更正，向家长做好沟通解释工作，重新开一次家长会，并公开发布更正内容。

2、针对手机管理、学生上网：我发现，我们这里有的学校，在手机管理方面，存在层层加码、变本加厉的现象。《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加强中小学生手机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学校应将手机管理纳入学校日常管理，制定具体办法，明确统一保管的场所、方式、责任人，提供必要保管装置。”教育部的《中小学生作业、睡眠、手机管理落实推进情况》中有：“强化柔性管理，把‘有限带入校园、禁止带入课堂’的要求落实好，做到禁止性和灵活性相统一，防止简单生硬管理。”然而我们雄安的很多学校，都只做到了一刀切禁止学生带手机入校，却没有做好统一管理带入学校的手机的工作，没有“柔性管理”。希望全新区给每班设立一个“手机收纳箱”，允许大家在到校后上交手机，离校前取走手机，这样，可以方便那些需要在路上用手机的学生，增强人身安全，还可减少一部分家长接送的麻烦。特别是疫情过后，学生放学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和空间会有扩大，更需如此。据新华社，全国91.8%的中小学已设置的手机保管制度，我们明显落后了。二是个别新办学校限制或者阻挠学生在校外正常使用手机，建议全新区统一做好网络素养教育，并且统一给学生推荐一些优质的线上课程、文艺作品等资源，引导学生健康上网，避免走极端。三是有的学校盲目扩大禁止带入学校的电子设备范围，明明教育部只禁止了手机，而有个别学校甚至禁止了电话手表、MP3、电子书、收音机、电子词典，这给学生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手机以外的电子产品，由于一般没有游戏、短视频等功能，所以不像手机那样有导致沉迷的可能，也一般不会影响学习和视力，但是可以有效方便学生的学习和生活，成为学生通信、了解信息的重要窗口。特别是对于长期寄宿在校的学生，这些电子产品尤其重要。希望全新区统一规定：必须统一上交的电子产品只包括手机、游戏机，和有手机功能的平板电脑，不包括其他对学习和生活有帮助的设备（前提是只要上课期间不用即可）。

3、校园统一管理：近来，观察到有个别学校存在以下问题：有个别学校没有疫情时，节假日期间使用网课变相补课；有个别班班在学生休息时间、节假日内，要求学生开摄像头，以此监视学生写作业，剥夺了学生在休息日、节假日的自由活动的权利；有的新成立的走读高中学校晚上下课时间太晚，如果算上学生在路上通勤的时间、洗漱、洗澡的时间，无法保证8小时的睡眠；有的学校在没有体育课的上学日，无法让学生保证每天1小时的体育锻炼时间，而且跑操的过程中，不仅用大量时间来整队，实际运动时间太短，而且队形太密，让人极不舒服，还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首先建议明确禁止休息时间或者节假日开展网上统一补课或者用摄像头监视学生，教育部已经明确禁止学校使用手机布置作业，而使用手机摄像头在休息时间监视学生，远比使用手机布置作业对学生造成的影响大，与“合理管控手机使用”的精神严重不符，应该禁止。针对时间安排问题，我认为上策是，全新区乃至更大范围内，所有同类学校，采用一张时间表，而且严格要求专时专用，全新区所有高中同时上课、同时下课、同时开展体育锻炼、同时吃饭、同时让学生在校自由活动，每天走读生同时到校、离校，住宿生同时放假、收假、起床、熄灯。初中、小学也是同样的道理。之所以要强制一张时间表、一盘棋，是因为这样可以最有效地把科学合理的时间安排推行下去，彻底阻断“剧场效应”蔓延。如果做不到，就应该检查每所学校的时间表，看看是否能保证每名学生每天都能有8小时的睡眠和1小时的有效体育运动时间，并且要严格落实，避免“阴阳课表”现象出现。对于严重违规补课、违规使用电子产品监视学生、阴阳课表等现象，应该设置有奖举报，鼓励全社会监督。还有就是一些学校应该改革体育锻炼形式，解放军跑步走时，行距为1.5米，要不然跑操时参照解放军的队列，拉大距离跑起来，真正起到锻炼的效果，要不然，就改用广播体操、体能训练等其他形式取代跑操。总之，细化落实“五项管理”，要加大力度！

4、校园法治化：《宪法》对公民的通信自由有了明确的规定，《治安管理处罚法》对保护他人的隐私有明确的规定，而《未成年人学校保护规定》中明确规定，要“关心爱护每个学生，尊重学生权利，听取学生意见”，“ 学校不得设置侵犯学生人身自由的管理措施，不得对学生在课间及其他非教学时间的正当交流、游戏、出教室活动等言行自由设置不必要的约束。”可是，在实际落实过程中，我们缺乏明确的规定，这就导致这些法律法规有时落实得不好。建议出台统一的规定，明确哪些行为侵犯了学生的言行自由、尊严、隐私、通信自由。像翻看、检查学生的私人物品或私人空间，随意限制学生的社交，随意干涉学生正常使用电子产品，随意监视、窥探学生等等这一切行为，应该统统明确禁止。同时，加强督察、整改。一定要让法治的阳光深入每一个角落！

5、针对公交车的问题：最根本的措施是改变补贴方式。按照现在的补贴方式，即使开设的公交车完全没人坐，补贴资金也能维持运营单位的正常运营。建议以后每条线路的补贴数额，与乘坐人次数成正比，如果没人坐，就没补贴，以倒逼运营单位尽快改革。其次，建议以后少开城市公交线路，多开乡村客运线路，可以让乡村客运线路穿过城区，但是按乡村客运管理。一方面是因为乡村客运的需求明显大于城市公交，另一方面，乡村客运线路的整体运营标准显著低于城市公交，这样就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减小补贴压力。并且，乡村客运线路可以按照实际客流量，灵活设置发车时间，甚至对于客流特别稀少的线路，哪怕一天一班也可以。这样就既解决了车辆空着跑的问题，又能保证线路覆盖每个偏远乡镇甚至大多数偏远村庄。

6、针对官僚主义：一是推进重点企业混改，让国企拥有私企的灵活，让私企拥有国企的规范化和社会责任感。二是制定更加合理的办公办事流程，没有规定必须审批的事项一律不审批；没有规定必须写的公文一律不写。三是管委会和国企应该多多举行社会调研，了解民心和真实的社会需求。四是能公开的公文、报表、项目尽可能公开，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保密，现在，很多新成立的企业里面，总是以保密为原则，有些根本与国家安全无关的民生项目，也有太多东西不能让老百姓知道，这样就限制了社会的参与，屏蔽了基层的声音，必然导致不接地气的问题。

7、针对容东的产业和民生：首先，希望立刻开放容西、容东住宅楼里设置商业和工业企业。对于没有任何废水、废气污染的企业，不应该阻挠它的成立。并且，设置工业三废运输处置设施。其次，应该放权给居委会、党群服务中心，让他们去集资兴办集体企业，可以把一些空置的房屋，尤其是露台、地下室等，划拨给集体，用于兴办企业。再者，要设法降低容东的车位费、物业费、商铺租金等，这些事关民生的重要价格，应该召开听证会，在广泛听取各方意见的前提下，制定政府指导价，不能企业想定多高就定多高。还有，承租方在出租商铺时，应该优先租给那些卖平价的生活必需品的店铺，优先租给本地个体户，要尽量少租给加盟费高的品牌，少租给价格较高、定位较高的品牌。

8、倾听百姓的声音，对人民负责：希望一切对民生有重大影响的规划、措施、公共工程、规则（包括校规、大型企业的内部规章，也包括社会上的规则），最好都召开听证会，广泛听取各方面意见，广开言路。在实施、落实的过程中，能以最终服务对象的满意度，作为重要的评价标准。以解决人民遇到的困难作为目标来定规划，以人民的满意和利益为导向，而不是以规划为导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