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开工令”难阻韩国货运罢工潮，供应链受阻影响几何？_风闻

时隔半年，韩国国内再度出现罢工潮，连带着给经济带来更加沉重的打击。

12月1日，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表示，在过去的7天里，货运工会“货物连带”举行的罢工活动已造成水泥、钢铁、汽车、汽油行业共计约1.6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87亿元）的损失。截至目前，“货物连带本部”发起的总罢工已经9天。韩国国土部也表示，此次货运工会罢工导致港口进出货物，水泥、钢铁等物流运输受阻，全国建筑施工现场瘫痪。

为了避免民生经济面临更大的危机，11月29日，韩国政府向罢运的货车司机下达了强制开工令，并向350名司机发送开工令文件。这也是韩国政府自2004年以来首次使用该命令。然而，韩国政府的施压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部分卡车司机仍无视强制开工令。

持续的罢工行动之下，最让人担心的是韩国供应链何时才能真正恢复。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院务委员兼合作研究部主任刘英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罢工对于韩国的供应链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深远的，“韩国曾在今年6月经历了一次卡车司机罢工，当时无论是港口吞吐量还是货物量都大幅下降，将对韩国这种外向型经济体产生很严重的负面影响。”

今年以来，韩国经济始终未见有明显的复苏。12月1日，韩国银行发布的初步核实数据显示，韩国今年第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环比增长0.3%。尽管实现自疫情以来的连续10个季度正增长，但横向来看，今年四个季度的环比增长均未超过1%，呈现弱增长。

经济复苏进展缓慢，如今又横遭罢工潮打击，韩国经济将如何走向？

罢工已致近百亿元损失

本周，韩国国土交通部和“货物连带本部”的两次谈判均以失败告终。政府与货运工会之间的分歧升级，意味着韩国国内的货运链条将难以重新运转。

早在11月14日，货运卡车工会就宣布，大约会有2.5万名工会成员将通过封锁钢铁、水泥、造船设备、汽车零部件等主要物流基地以及拒绝货物运输等方式参加罢工。自当月24日起，韩国全国16个地点都出现了示威活动。虽然韩国工会没有提及罢工的细节，但一名代表在上周早些时候表示，此次罢工计划封锁韩国的所有港口。

所以罢工一开始，韩国的数个重要港口就悉数关闭，港口集装箱吞吐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11月28日，韩国集装箱港口吞吐量仅为正常水平的21%。

韩国货运“停摆”近9天，还意味着什么？从韩国政府统计的数据来看，钢铁、炼油、汽车和水泥受到的负面影响最为显著。

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统计，截至12月1日，韩国5大钢企的出货减少8700亿韩元，仅在12月1日那天，损失就达到1400亿韩元。据韩媒报道，有钢铁企业担心罢工久拖不决导致钢材无法堆放，影响生产。

汽车行业同样受到货运暂停的影响。在现代汽车蔚山工厂等地，汽车生产工厂的汽车运输车大部分停运，只能进行“路边托运”，即通过销售用车辆运输。早在6月的那次罢工，包括现代汽车、浦项制铁在内的行业巨头就曾被迫减产。

刘英表示，供应链体系是一环接一环紧密咬合，“比如钢铁行业若缺了卡车司机的运输，恐怕无法将原材料运进和成品运出；汽车行业同样如此，如果配套的汽车零部件无法运进运出，供应链也将会让这些行业处于停滞的状态。”

备受冲击的还有水泥和建筑行业。在下达强制开工令的那天，韩国总统尹锡悦表示，水泥、钢铁等物流运输受阻导致全国建筑施工现场瘫痪，不仅对国家产业基础，还对国民的日常生活构成威胁。据韩国政府方面的说法，在罢工进入第六天，已有250多个建筑工地因混凝土供应短缺而停工，这部分工地即约占韩国全部工地的一半。韩国政府统计，截至12月1日，韩国水泥行业累计产量损失为976亿韩元。

值得一提的是，韩国四大炼油公司的车辆中有70%-80%是货运联带的成员，若罢工时间延长，加油站的汽油、柴油等供应也会出现问题。有分析认为，韩国加油站可能会在本周耗尽汽油和煤油。

“货运行业罢工，确实使韩国的供应链受到极大的冲击。物流的不畅通，就意味着韩国经济大动脉被切断了。”辽宁大学国际经济政治学院副教授李家成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若人员流动和物流都受到阻碍，韩国经济都会被拖累。

西南财经大学全球金融战略实验室主任、首席研究员方明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罢工蔓延除影响钢铁、汽车、船舶、水泥、建筑等多个工业部门外，还将影响到正常的经济社会生活，影响将扩散到各行各业，给韩国整个经济带来巨大压力。

“供应链是国家的经济基础，从国际贸易到国内贸易概莫能外。在短期内供应链受冲击对韩国经济的负面影响是可逆转的和可控的，但如果延长至1个月以上，将可能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方明分析说。

韩国经济雪上加霜

短短半年内出现两次罢工行动，凸显出韩国所面临的经济压力。

据悉，本次工会与政府之间的拉扯，仍与疫情初期制定的“安全运费制”有关。按照规定，从2020年开始，集装箱、水泥运输车辆适用3年安全运费制，这一制度至今年年底到期。而工会的诉求是，将旨在保障货车司机最低收入和工作条件的“安全运费制”永久化。

然而，在两次谈判无果后，韩国政府继续保持强硬的态度——直接下达强制开工令。对此，李家成认为，工会和政府正处于谈判僵持的状态，双方能够达成一致的可能性较小，所以在短期内货运依旧很难得到恢复。

受访专家普遍认为，此次罢工造成的供应链混乱，将会使国际和国内贸易受阻，将进一步加剧贸易逆差。截至今年11月，韩国已经连续8个月出现逆差，持续时间为1997年外汇危机爆发以来最长的一次。

“韩国罢工将会对该国的产业发展造成冲击。此外，韩国供应链还受到外需锐减的影响，像美国、欧洲明年的经济都是急剧收缩的态势，而日本三季度经济也呈环比负增长。”刘英向记者分析称，国内罢工对供应链冲击再叠加外需收缩，12月的贸易逆差将会进一步加剧。

值得注意的还有，自1992年以来，韩国首次连续两个季度对华贸易逆差。

对此，李家成表示，在韩国的贸易结构中，以往是通过对华贸易顺差来弥补其对美、日和欧洲的贸易逆差，但现在由于对华半导体出口减少以及贸易结构变化等情况，韩国对华也出现了贸易逆差，若逆差持续，韩国很有可能会出现外汇外流的情况，加剧外汇危机。

韩国是典型的出口导向型经济体，供应链的稳定对它的国际贸易至关重要。刘英表示，国际经济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将对外向型的韩国经济产生更大的冲击和影响。但当前的全球供应链面临重塑，也对韩国经济带来新的挑战。

“自新冠疫情以来，美国推行的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比如美国提出的《通胀削减法案》，加上新的美加墨协定，试图将全球供应链本地化、近岸化、区域化。”刘英认为，在这种趋势下，韩国的罢工或将加剧部分国家进行本地化生产的态势，以保证供应链的安全性、稳定性和可靠性。

李家成也表示，罢工很有可能导致韩国出口企业的订单无法按时完成，若如此，韩国的企业很有可能会失去一部分客户，即出现供应链转移。

其实从横向数据来看，自7月以来，韩国的出口增速就处于锐减的态势。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韩国在7月—11月的出口同比增长率分别为9.4%，6.6%，2.8%，-5.7%和-14%。另一方面，韩国的进口增速也从8月开始放缓。记者梳理的数据显示，韩国8月—11月的进口同比增长率分别为23.2%，18.6%，9.9%和2.7%。

“进出口同比增速放缓是一个比较危险的发展态势，特别是之前韩国进出口增长都处在双位数的比较高的位置。”刘英向记者表示，下半年韩国出口额和进口额都正处在逐月锐减的状态，说明韩国的进出口情况还没从6月那一轮的罢工潮中恢复。这次又陷入新一轮罢工周期中来，韩国目前的罢工潮，既有讨价还价的原因，也因为韩国经济表现不佳。

韩国经济正遭遇多重“逆风”。

今年以来，由于通胀居高不下，韩国央行开启了连续加息的步伐。今年11月，韩国通胀同比增长5%，增幅是4月以来的最小，但仍然处于高位。与此同时，央行持续的紧缩政策也让经济承压。今年三季度，韩国经济的环比增速仅为0.3%，这是自2021年第三季度以来的最低增速，也低于OECD成员国平均经济增速水平0.4%。由于前景不乐观，近日韩国央行将2023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预期从原本的2.1%下调至1.7%。

方明向记者表示，目前来看，部分影响韩国经济的负面因素还未消除，包括韩国还得通过加息控制通胀，发达国家经济“滞胀”和衰退的风险给韩国经济带来较大的压力等，“若叠加韩国国内罢工的影响，韩国经济很有可能出现衰退，并伴有出现金融危机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