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政治观察｜印度外交战略动向及其地区影响「走出去智库」_风闻

走出去智库观察

随着在印度尼西亚举办的G20峰会闭幕，印度将从2022年12月1日起，正式担任G20轮值主席国。有分析认为，印度将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G20系列峰会期间对中国“使绊”。

走出去智库（CGGT）观察到，自美国实施遏制中国的“印太战略”以来，印度成为美国主要拉拢的国家，以加强联合开展与中国的对抗。而印度向来奉行不结盟政策，莫迪总理始终认为印中合作应大于纠纷，印度外长苏杰生也多次积极评价中国的崛起，认为中印如果能够携手合作，“亚洲世界”将有望到来。

当前印度的外交政策有哪些变化？今天，走出去智库(CGGT)刊发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发展中国家研究所副研究员李青燕的文章，供关注印度外交的读者参阅。

要 点

1、美将印度作为“印太战略”重要支点国家，对印施加诸多“恩惠”，给予各种“特权”，如豁免制裁印度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受美对华“全面竞争”鼓动，莫迪政府对美“印太战略”的态度也愈加积极，借此缓解对华战略焦虑并提升印度国际地位。

2、俄乌冲突爆发后，来自美西方国家的“站队”逼迫和施压，让印度意识到与中国协调政策立场的必要性。

3、莫迪政府领导下的印度以成为“全球性领导大国”为战略目标，在大国关系和周边外交上积极运作，以“战略自主”对冲大国竞争下的阵营桎梏，在中美博弈中谋取最大利益，营造利好国际环境来实现印度的快速崛起。

正 文

文/李青燕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发展中国家研究所副研究员

近年来，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各国面临百年变局叠加世纪疫情带来的新机遇与新挑战。印度作为新兴发展中国家，深度调整对外战略，灵活运用“战略自主”，为晋升“全球性领导大国”（leading power）积极运筹：既加速向美国“印太战略”靠拢，又维系与俄罗斯“传统友谊”，借助有利国际环境对华示强；地区层面则着力维护南亚主导权，并通过“东动”“西联”，扩展战略空间。在大国竞争国际大背景下，印度外交战略新布局将给国际格局与地区形势发展带来复杂影响。

一、印度的“大国关系”深度调整

莫迪政府自2019年获得连任以来，印度人民党（下称“印人党”）在国内政坛保持“一党独大”局面，执政优势不断巩固，为其调整对外政策提供坚实支撑。老牌政党国大党力量持续式微，地方政党纷纷抢占国大党丢失地盘。莫迪政府应对疫情的糟糕表现未影响其“高人气”。在2022年3月地方五邦选举中，印人党取得果阿邦、曼尼普尔邦、北阿坎德邦和北方邦的执政权。北方邦的选举结果一向被认为是印度大选的“风向标”，印人党在该邦连续执政，彰显印人党在印长期执政的可能性。印人党认为印度将在“塑造21世纪全球格局进程中扮演重要角色”，期冀抓住大国竞争给印度带来的历史机遇和发展空间，通过发挥“战略自主”性来实现印度的“大国梦”。

加速与美“印太战略”融合。拜登政府大力推进“印太战略”，视中国为美国“最大地缘政治挑战”，并将对华竞争的重点放在“印太地区”。拜登版“印太战略”更加重视盟友作用，以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和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为抓手，在亚太地区“拉帮结伙”搞集团对抗，以获取对华战略竞争优势。美将印度作为“印太战略”重要支点国家，对印施加诸多“恩惠”，给予各种“特权”，如豁免制裁印度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受美对华“全面竞争”鼓动，莫迪政府对美“印太战略”的态度也愈加积极，借此缓解对华战略焦虑并提升印度国际地位。印度不断加强与美日澳军事合作，“马拉巴尔”海上军演规模不断扩大，并通过签订一系列防务合作协定，参与四国军事后勤支持体系构建。莫迪政府尤为关注“印度制造”，趁美国推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去中国化”，急于与中国“脱钩”，并拉拢跨国企业将产业链转移至印度。为补齐“印太战略”经济短板，美国于2022年5月启动“印太经济框架” （IPEF），试图打造遏华“经济联盟”。拒绝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印度成为IPEF初始成员，希望在数字贸易规则、基础设施标准和高技术供应链构建方面，获得美国支持以占得先机。

维系与俄罗斯特殊友好关系。印度与俄罗斯于2000年确立“战略伙伴关系”，2010年两国关系提升为“享有特权的特殊战略合作伙伴关系”（Special and Privileged Strategic Partnership）。在2022年10月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年会上，普京称俄罗斯与印度的“特殊关系”建立在几十年来密切的盟友关系基础之上。印俄在防务领域有着长期深入的合作，包括尖端武器的联合研究和生产。尽管美国对印军售不断稀释印俄军贸份额，但俄制武器在印度军队的占比相当高，短期内无法被完全替代，且俄罗斯对印军事技术转让的“慷慨”也让美西方国家难以企及。近年来，印度随美国“印太战略”起舞让俄罗斯大为不满。为维持印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印度顶住美国压力，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和欧洲国家强烈要求印度加入谴责、制裁俄罗斯的阵营，并邀请印度参加“围攻”俄罗斯的七国集团峰会。然而面对美西方的诱拉和施压，印度一直努力在美俄之间保持中立。对美国在联合国递交的俄乌冲突相关提案，印度几乎都投了弃权票。印度拒绝加入“俄油限价联盟”，并大量购买俄罗斯石油，令美国为首的北约对俄经济制裁效果大打折扣。2022年6月，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在布拉迪斯拉发举行的“全球安全论坛”上回应称，印度从俄罗斯购买石油是基于自身需要（国家利益）。在9月访美时，苏杰生又表示印度在对俄军购问题上不会改变现有立场。11月访俄，苏杰生重申印度将继续购买俄油，并扩大两国贸易关系。苏杰生还指出，“世界正在走向多极化”，保持印俄关系对印有利。可见，无论出于在“多极世界”坚持“战略自主”；还是维护“欧洲人能买，印度人也能买”的发展权益，印度仍将在美俄之间寻求平衡策略以实现其利益最大化。

对华示强影响中印关系改善。随着中国快速崛起，尤其是“一带一路”建设在南亚的推进及中巴经济走廊的落地实施，印度视中国为地区秩序主导权的争夺者，对华战略疑惧上升。同时，在美西方拉拢下，印度的国际地位得到提升，印度从中美博弈中坐收渔利以增强自身崛起资源的倾向日趋明显。为获美更多支持，印度频频对华示强，并在中印具有争议性的问题上展现强硬姿态。加勒万河谷冲突令中印关系遭遇重大挫折，印度在中印边境谈判问题上态度摇摆，也为双方谈判增加了困难。

尽管如此，作为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人口超过10亿的发展中大国，以及拥有广阔发展前景的重要新兴经济体，中印在国际和地区问题上仍拥有广泛共识和共同利益。尽管受新冠疫情影响，2021年中印双边贸易额仍然超过1200亿美元。俄乌冲突爆发后，来自美西方国家的“站队”逼迫和施压，让印度意识到与中国协调政策立场的必要性。中印还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问题上立场相近，两国一直以来在国际气候谈判中为发展中国家实现可持续性发展共同发声。中印同为金砖国家和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在捍卫发展中国家正当权益和维护地区安全稳定上有共同需求。2022年中印关系呈现恢复势头：3月，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对印进行工作访问，就双边关系与印方进行深入沟通；6月和9月，两国领导人共同出席金砖峰会和上合组织峰会。两国领导人达成的“中印互为发展机遇、互不构成威胁”“两国是合作伙伴而非竞争对手”等重要共识，为未来双边关系发展指明了方向。

二、印度的周边外交“多向联动”

强化南亚地区主导权。莫迪政府推出“邻国优先”（Neighborhood First）政策，重视与南亚国家关系，实则奉行印人党版“门罗主义”。一方面，莫迪政府巩固与尼泊尔和不丹的紧密关系，密切关注斯里兰卡与马尔代夫政局走向，加强与孟加拉国经贸合作与联通建设。另一方面，对巴基斯坦的态度则趋于强硬，在国际和地区层面挤压巴方战略空间。印度单方面改变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现状，激化印巴矛盾，成为印巴关系转圜的羁绊。为抗衡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印度默许美国对南亚国家进行“经济援助”与军事渗透。尼泊尔议会批准“千年挑战计划”（MCC）协议，以及马尔代夫与美国签署防务合作协议，均是印度默许的例证。印度对南亚地区合作与发展的态度和所做所为加剧了地缘政治动荡。

“东动”提升地区影响力。莫迪政府上台以来升级“东向政策”，从“向东看”（Look East Policy）到“东向行动”(Act East Policy)，将合作区域从东南亚扩展至东亚和印度洋岛国乃至整个亚太地区，内容涵盖经济、安全、文化、生态环境等多领域全方位合作。印度与日本、韩国建立“特殊战略伙伴关系”，深化与东南亚国家经贸合作与机制建设，召开“印度—东盟峰会”“印度—太平洋岛国合作论坛”（FIPIC）等，以确立印度在该地区的经济、政治与军事存在。印度尤其重点推动与越南、菲律宾等国的防务交流与合作，包括扩大军品贸易规模及开展海上联合军演等。印度的“东向行动”政策与其“自由、开放、包容的印太地区”愿景相融合，并与美日澳的“印太战略”协调互动，以此提升印度对亚太事务的参与度和影响力。

“西联”打通能源贸易通道。莫迪政府重视发展同中亚、中东及西亚国家关系，打通能源通道、获得稳定的能源供应和贸易伙伴是印度“向西挺进”的强劲动力。2015年，莫迪成为冷战结束以来首位遍访中亚五国的印度总理。2019年以来，印度与中亚五国相继举行了三次外长对话会，并于2022年1月开启首届“印度—中亚五国领导人峰会”。除了应对阿富汗变局，加强地区反恐安全合作外，印度着力推动与中亚国家联合开发伊朗的恰巴哈尔港，加强“国际南北运输走廊”互联互通建设。莫迪政府还采取更加务实做法处理与中东国家关系，与中东主要国家签署经贸合作大单，并以高频首脑访问提升中东在印度外交政策中的地位。印度与美国、以色列和阿联酋组建中东“四方安全对话”（I2U2），在伊朗和沙特关系上维持平衡，争取沙特与阿联酋在克什米尔问题上保持中立。

三、小结

综上，莫迪政府领导下的印度以成为“全球性领导大国”为战略目标，在大国关系和周边外交上积极运作，以“战略自主”对冲大国竞争下的阵营桎梏，在中美博弈中谋取最大利益，营造利好国际环境来实现印度的快速崛起。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催化国际格局加速演变，大国竞争愈演愈烈，这也意味着印度的外交战略面临中美竞争走势、俄美关系走向及地区第三方因素影响等诸多不确定性。2022年8月，莫迪在印度75周年独立日庆典上提出，未来25年让印度成为发达国家。这点能否实现尚待观察，但毋庸置疑，发展始终是一个国家振兴的第一要务，这需要印度跳出“地缘政治陷阱”，与中国相向而行，给地区和世界带来更多稳定性和确定性。

来源：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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