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头条】不要误读供销社_风闻

最近，供销社“重出江湖”引起热议。有些网友认为，这是要走计划经济的老路了，是开历史倒车。各种与供销社历史记忆有关的“小作文”，也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涌现。争议主要围绕着供销社曾经的诸多问题，比如食品物资配给制带来的麻烦、官僚化脱离群众、效率低下等等。

然而实际上，随着几十年来的经济发展和市场化改革，现在的供销社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计划经济模式下的“供销社”起到的作用是，提供诸如米面粮油类的基本生活物资，但是渠道单一，而且存在官僚垄断问题。老一辈人提到的走后门，托关系才能换到物资的场景，并不少见。这种形式的“供销社”，已经随着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一起去而不复返了。因为这种僵化且依赖垄断的经营模式，由于缺乏竞争力已经在市场化的改革中，被无情淘汰了。

话虽如此，但供销社还在我们身边，从未消失。只是由于如今购物的渠道已经非常丰富，所以供销社往往不在我们的选项之中。要注意的是，这种所谓的“丰富”是以高度发达的城市化生活而言的，在乡村或者城市化率较低的地区，供销社更为常见。从供销社的利润数据统计中，我们也能看到这种趋势，“2020年县及县以下基层销售和利润占比分别提高到73.1%和65.5%”。

从这个角度上看，“供销社重出江湖”本来就是个伪命题。许多网友在城市中生活太久，与城乡、乡村完全脱节，进而形成了“供销社已经消失”的伪意识。以至于在过去的舆论场上，商业体量巨大的供销社反而成了“屋子里的大象”，几乎无人关注。

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官方网站“中国供销合作网”，刊载了与供销合作社相关的种种信息。历史沿革一栏中写道，“合作社在我国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早在民主革命时期国家领导人就对此有所研究。而到了改革开放时期，供销合作社也进行了一定的改进，但更多的市场化改革措施是从1995年开始才逐渐出台的。

到了1999年，供销合作社的重点变成了扭转盈亏，并在2000年全系统扭亏为盈，当年系统汇总实现利润13.77亿元。随后，盈利规模逐渐扩大，到了2020年，利润已经达到517.9亿元。销售规模也是逐年扩大，到了2021年已经实现销售总额6.26万亿元。

​实际上，目前供销合作社的性质，类似于根植于农村、城乡结合地区的国有企业。从盈利的角度看，其在上世纪末就实现了扭亏为盈，早已不是用铁饭碗吃大锅饭的，人们刻板印象中的老国企了。值得注意的是，2011年供销合作社系统企业首次入选了中国百强企业，中国供销集团在中国500强企业中，位列第83。在中国服务业500强企业排名中，位列第31。

所以没有理由说，今天的供销合作社走的还是计划经济老路，它已然成为了一个适应市场化经济的综合服务性企业。

那么如今的供销合作社起到了什么样的功能呢？其主要功能仍然是助农，推动农村经济发展。农资销售、生活日用品、农副产品销售、废品旧货回收、网络电商培训、确保商品流通渠道等业务，都有供销合作社的参与。

事实上，供销合作社是我国目前唯一具有全国组织体系的农业合作经济组织。在推动农村现代化、建设生态新农村等乡村振兴的任务中，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乡村振兴面临的挑战仍然是农村地区竞争力不足。我国的农业特点是小农经济较多，农业个体没有能力面对市场带来的巨大冲击，导致在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地位。

长此以往，形成了农村的劳动力和自然资源，不断向城市输血，而资本出于投资回报率不足的原因，拒绝反哺农村的现象。这加剧了城乡二元对立结构的形成，导致农村地区面临长期发展不足的问题。直白地讲，农民无法依靠土地本身积攒足够多的财富，年轻劳动力只能前往城市务工，但消费和投资却又集中在城市地区。那么留不住人和资本的农村，只能陷入发展停滞。

乡村振兴的战略是要让农村成为一个能够留得住人，留得住社会资本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城乡发展不平等的问题。供销合作社就是一个参与乡村振兴政策，且能起到关键性作用的组织。它能凭借国企的优势去做一些短期投资回报率有限，但从长期社会平等发展的角度来看，必须要做的事情。资本是逐利的，我们不能完全指望民间资本能心甘情愿地开展不那么赚钱的业务。

而在道德上，我们也有必要让农村地区发展起来。我国的农村地区不仅扮演了为城市发展、工业发展提供源动力的角色，还在诸多危机中肩负了为社会稳定兜底的重担。有付出就该获得回报，吃饭砸碗不是什么好事。

此前一度引起网友热议的“电商高价玉米”与“谷贱伤农”的争议，其实就可以通过发展供销社达到一定程度上的改善。比如，优化农产品销售环节，提高农产品收购价格，减少中间商获利环节、减少浪费，让利于农民。

当然，供销合作社并不是什么魔法咒语，只要放出来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它终究只是乡村振兴的一环，也需要不断地进行改革、优化，以适应时代。

在近些年的学术研究中，就提到供销合作社在基层方面存在的问题。《现代农业研究》2021年12期刊载的论文，《回归“三农”：供销社新型助农服务体系研究——以广东廉江市为例》，就提到了该地供销社为农服务不到位，在收购农产品，传授农业经验方面有所欠缺。同时在投资和宣传力度上，也有不足。

中国人民大学孔祥智教授的团队，在《供销社密切与农民利益联结及服务乡村振兴的实践研究》一文中还提到，很多供销社人数较少，规模较小很难发挥影响市场的作用。基层社员职工规模，人员培训等方面，也需要加强。

此次引起舆论热议的“恢复、重建基层供销社”，就是供销合作社基层改革的一部分。当然，这并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这种改革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但宣传力度有限，此前并没有成为舆论场的主要议题。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吕德文认为，现在供销社“恢复、重建（复归）”的含义，主要是指改进基层供销环节，“保护农业、农村和农民的利益，在更大程度上进一步推进乡村振兴”。

总的来说，供销社从未彻底消失，但其经营模式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而改革，早已不是原先的吃大锅饭时代的“供销社”了。没必要一看到这个词，就将其与特定历史环境联系起来，从而得出重返计划经济的结论。未来，供销社还将继续发展，继续改革以不断适应时代的变化，从而达到保护农民利益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