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处方权”落地为何难？华西：时机还不成熟_风闻

　　浙江大学医学院护理系原副主任陈小杭认为，我国距离实现护士处方权已经近在眼前，就差临门一脚了。

　　撰文 | 田栋梁

　　近日，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将落地护士处方权的消息，引发业界关注，但发布该信息的“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护理部”公众号随后又删除了相关文章，给护士处方权还能否顺利落地，又增添了几分悬疑。

　　9月30日，“敢为人先的”华西医院护理部微信公号发文称，经过为期一年的反复论证和充分准备，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院长办公会通过了关于开展医护协议处方试点工作的决议。这一消息，被媒体广泛解读为“华西医院成为全国首家护士处方权落地的医院。”

　　但在引发关注之后，华西医院护理部公号又悄悄删除了这篇推文，“时代财经”记者致电华西医院相关部门进行咨询，得到的答复是：“护士处方权的推进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总结经验、发现问题之后，再与媒体联系报道，可能现在感觉时机还不太成熟。”

　　事实上，国内此前已有省市尝试赋予护士处方权。安徽省在2017年就开始探索授予执业护士处方权。今年6月深圳市出台《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其中规定专科护士可以在护理专科门诊或者社区健康服务机构开具检查、治疗申请单及外用类药品。

　　从安徽试点到深圳立法，如今华西医院又“感觉时机还不太成熟”，中国护士何时才有处方权？

　　护士也可以有处方权

　　2021年国际护士理事会（ICN）制定了《护士处方权指南》，总结归纳了护士处方权的全球立法监管现状、护士处方模式、实现护士处方权的实施框架、支持策略及发展建议。

　　《护理研究》杂志今年8月发表的对该指南的解读文章中称，目前全球已有70余个国家及地区发展高级实践护士（APN）角色，44个国家或地区立法规定护士处方权。

　　赋予护士处方权的背景是全球医疗资源的严重短缺，因此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世界各国通过授予护士不同范畴的处方权拓宽护士的执业范畴，作为解决医生短缺问题的有效路径。实践也表明，护士执业范畴的扩展不仅可以为病人提供更加便利、及时的医疗服务，改善病人临床结局，而且可以更好地利用护士的专业技能和知识，提高护士的工作积极性和工作满意度，促进护理学科的发展。

　　《护理研究》于2021年3月发表了《护士处方权对病人结局影响的系统评价》一文，通过对37篇国际相关研究进行Meta分析，得出结论:现有证据显示，护士处方质量与医生相当，对病人结局有改善作用，总的影响是积极的。但纳入的文献证据级别一般，尚需更多高质量的研究进一步验证。

　　当前，美国所有州都为高级实践护士提供了处方权。华西医院宣布落地护士处方权也并不令人意外，2021年10月，华西医院就宣布启动高级实践护士项目，首批在内科、外科、肿瘤科、老年医学科设立30个高级实践护士岗位。在项目启动之前，华西医院前期已完成了APN培训、考核和试点工作。

　　护士处方权问题突出

　　根据国家卫健委披露的最新数据，截至2021年底，中国护士队伍已经达到501.8万人，远超医生人数。但我国护士职业的认同感一直不高。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印发的《全国护理事业发展规划（2016-2020）》指出，护士工作不受尊重、专业价值感低的现象常见，92%的护士认为“护士工作的社会地位太低”。

　　对《护士处方权指南》的解读文章中也指出：我国关于护理工作的执业实践范围在法律、法规上没有具体界定，甚至很少涉及。护理人员没有权利参与真正的决策和决定，实践中体现不出护理专业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这也是高学历、高年资护理人才流失的重要因素。

　　浙江大学医学院护理系原副主任陈小杭告诉“医学界”，赋予护士处方权肯定是行业发展趋势。“如果有处方权，很多高学历护士就能某个专科领域做到专家级别，护士的职业发展方向就会比较明确，人才流失也会减少。”

　　当前我国有越来越多的医院重视专科护士的培养，不少医院开设了护理门诊，随着我国专科护士的职业素养越来越高、承担的临床医疗职责也越来越多，处方权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护理专科门诊护士执业现状调查》通过对1 181名护理门诊坐诊护士问卷调查发现，近70%的坐诊护士认为在门诊实践中遇到的主要困难是没有独立的处方权。

　　《南方日报》今年发布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目前，专科护士虽能独立开诊，但不能独立开处方药及检查单、治疗单，只有医生开具的处方才可以医保报销。中山大学肿瘤防治中心结直肠科教授陈功就经常接到患者前来要求签检查单的“需求”，他表示，“给专科护士一些常用药物及检查开方的权限，可以让患者少奔波，也能让医生提高门诊效率。”

　　国际护士理事会Ball教授指出，当前各国发展护士处方权的关键不是讨论护士是否能开处方，而是要明确给什么样的护士处方权、给护士哪些处方权、以什么方式给予处方权，这些是实现护士拥有处方权的瓶颈。

　　为解决这一瓶颈问题，山西医科大学护理学院韩世范教授团队牵头，经过国内外607位专家多次论证，形成了《新时代护士处方权内容专家共识》及《新时代我国高级实践护士药物处方范围专家共识（续）》两份专家共识，界定了我国护士在临床护理工作的决策范畴、护士处方范畴、处方模式以及面向护理本科生、研究生以及临床护士的处方培训大纲。

　　护士处方权还需立法保障

　　山西医科大学校长李思进作为政协委员，曾提交《解决医疗供需失衡，试行授予护士有限制的药物处方权》的提案，他建议：

　　1、选择有条件的省、市、地区，试行授予有一定资历或资格的护士有限制的药物处方权，为国家决策部门制定科学合理的护士处方权实施方案和监管办法提供实践参考。

　　2、经过一定时间的试点实践后，可借鉴国外经验，探索《护士处方权法》的设立，以护士处方权方式增加医疗服务供给，降低医疗服务成本，提高患者满意度。

　　国家卫健委对该提案的答复中称，我国关于处方的管理主要依据《处方管理办法》，该办法对处方的定义、处方权的获得、处方的开具、处方的调剂等作出了明确规定。在第二条和第八条规定，处方是指由注册的执业医师和执业助理医师在诊疗活动中为患者开具的、由取得药学专业技术职务任职资格的药学专业技术人员审核、调配、核对，并作为患者用药凭证的医疗文书。目前我国现有的法律法规尚未对护士处方权作出规定。

　　国家卫健委称，下一步将针对授予护士处方权开展专题研究，结合我国国情，对授予护士处方权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进行充分论证，包括职责定位、执业形式、相关培训、服务内涵等内容进行系统研究，在充分研究论证的基础上，制订完善相关政策。

　　《我国关于护士处方权的研究进展及建议》一文中认为，开放护士处方权一方面可以提高护士工作的自主性和灵活性，促进护理学科的发展，另一方面可能会增加医疗纠纷，增加护士工作的风险，因此亟须出台相关法律法规和保障政策。并建议借鉴英美等发达国家的经验，结合我国国情制定我国护士处方权的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

　　陈小杭认为，我国距离实现护士处方权已经近在眼前，就差临门一脚了。“我们现在博士也有了，硕士也很多，只是医院没有设岗位，没有国家级的认证，只要国家制订统一认证标准，医院设置相关岗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除了护士之外，我国药师近年来也在争取处方权。

　　随着药物不良事件增多，药物安全问题愈来愈严重，这也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药师的职责不仅仅是对药品的调配，药师工作重心也逐渐从药品转向患者，国外一些国家开始赋予药师处方权。

　　但与护士处方权面临的问题一样，目前，我国临床药师开展工作也缺乏法律保障，在法律法规上存在责、权、利的不确定。好消息是，国家卫健委正在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师法（草案）》进行调研论证，“药师法”的制定或许能成为落实药师处方权的关键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