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战争”大行其道，未来世界局势更添复杂_风闻

作者：兰顺正

首发自：《坦克装甲车辆》

从2022年年初开始，哈萨克斯爆发了大规模抗议示威乃至暴力骚乱。此次骚乱导致了巨大的损失和人员伤亡，期间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呼吁人们保持理智，不要受境内外反政府势力蛊惑，而美俄等国则在国际场合影射对方是幕后黑手。对于此次骚乱背后是否存在外部势力介入目前还难下定论，但是此情此景不免让各界都联想到一个热词，那就是“混合战争”。

“混合战争”大行其道

当前，即使在新冠疫情依旧严峻的背景下，世界一些地区的政局仍然动荡不安，而“混合战争”这个词也在各处频频露面。现在许多文献都对“混合战争”这个术语做出了各种解释，不同的专家、军事分析家也对混合战争的概念有不同的说法。比较公认的定义是，“混合战争”指的是综合使用政治、经济、信息和法律手段，以常规和非常规军事力量避免大规模正面冲突的竞争方式。“混合战争”可以是隐蔽的，也可能是公开的，往往呈现一种模糊的状态，即既没有发生大规模军事冲突，也不完全处于和平状态。

其实有关“混合战争”的概念可以向前追溯很久，如孙子提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军事思想，冷战时期有学者提出“政治战”的概念，并将其特点概括为: 在“和战争同样激烈的、但不流血的冲突中”取得胜利；综合使用军事手段以外的手段；通过获得目标国家民众的支持以实现目的。而冷战后，中国学界如乔良、王湘穗等人也提出了“超限战”等概念以描述国家之间的混合形态战争 。

2014年的克里米亚事件以及乌克兰危机，让“混合战争”被政界、学界和媒体界广泛关注。据报道，当时俄罗斯应用了多种“混合战”的形式。首先俄罗斯在当地培植亲俄的代理人，扶植亲俄的政党和政治领袖，塑造政治合法性，扩大莫斯科在当地的政治影响力；其次在克里米亚俄罗斯秘密出动“小绿人”，军民结合，以压促降，而在顿巴斯地区俄罗斯则采用特种战和常规战双管齐下；另外在危机期间，俄罗斯投入巨大的资源，应用全球化工具，网上网下结合，展开大规模的宣传活动，制造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以掩盖俄军干预乌克兰的事实，打击乌克兰政府和政治领导人的威信，消弭乌克兰人的斗志，影响世界舆论。

虽然之后美国等西方国家一直刻意将“混合战争”与“俄罗斯侵略”等同起来，但西方世界对类似的手段却一点也不陌生。如在冷战时期，美国公开为苏联集团的反政府团体提供政治帮助、采用各种经济手段增加苏联及亲苏政权的经济困难、为亲苏政权内反政府组织提供经济支援、在苏联及其势力范围内进行反苏宣传、或者直接采取有限军事行动推翻和苏联合作的左派政权等，最终推动了苏联帝国的瓦解和苏联政权的崩溃。

冷战后，美国对于“混合战争”并没有降低重视程度。“混合战争”这个词汇早在2005年就已经在西方出现了。当时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中将马蒂斯（2017至2018年担任特朗普政府国防部长）和中校霍夫曼提醒美军可能需要面对非国家行为体发动的非传统方式的战争，这些威胁包括“非传统对手”和“非常规挑战者”，例如恐怖主义、叛乱、无限制战争、游击战、毒贩活动。美国也可能面对源于“失败国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恐怖主义、“流氓国家”、非国家行为体结合到一起，无规则地随意地攻击美国的基础设施、交通网络和金融体系这样一些非传统的作战目标。2007年，美国军事专家弗兰克•霍夫曼提出，传统的“大规模正规战争”和“小规模非正规战争”正逐步演变成为一种战争界限更加模糊、作战样式更趋融合的混合战争。另外至少从 2010年起，美国的政策文件开始频繁提及“混合战争”威胁，强调战争与和平的“二分法”不足以描述当代冲突，未来冲突的主要形式将是界限模糊的“混合战争”。2015年美国发布的《国家军事战略》正式将“混合战争”列为需要重点应对的威胁模式。有分析指出，在乌克兰“橙色革命”以及叙利亚内战中美国就在一定程度上使用“混合战争”战略与俄罗斯博弈。

骚乱背后魅影重重

据报道，此次哈萨克斯坦大规模骚乱的起因，是之前哈萨克斯坦政府颁布了规定，自20211年1月1日起曼格斯套州境内的汽车加气站将液化气价格由每升60坚戈（约合人民币0.88元）提高到120坚戈，于是对液化气价格不满的民众开始集会游行，要求政府调价。奇怪的是，虽然哈萨克斯坦政府反应迅速，立即派相关人员奔赴当地，并初步答应下调液化气价格和释放被抓捕的游行人员，但随后的形势反而愈演愈烈。抗议最早从曼格斯套西部地区的扎纳祖恩镇开始爆发，接着迅速蔓延到曼格斯套和哈萨克斯坦西部的其他地区，包括省中心阿克套，以及阿拉木图和国家首都努尔苏丹。集会活动的诉求从一开始的抗议液化气涨价，转向了施压政府提高国民待遇、惩处贪腐官员等更多带有政治色彩的诉求。同时，示威的手段也越来越激进，越来越暴力，如阿拉木图市政府大楼被冲击、总统官邸被纵火、数百家企业被打砸抢、部分军人被缴械、军火库被抢劫、一些不明势力向示威人群发放轻武器、机场也一度被占领导致多架国际航班无法起飞等。根据哈内务部新闻局1月5日发布的消息，多地骚乱事件已导致95名内务部人员受伤，共有200多人因违反公共秩序被拘捕。

虽然美国白宫发言人普萨基在1月5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表示，美方没有像俄罗斯所说的那样煽动此次骚乱，但种种迹象表明其发展轨迹与乌克兰发生“颜色革命”的路径几乎一致。哈萨克斯坦是中亚地区面积最大的国家，有着重要的地缘战略地位，尤其对于俄罗斯而言。众所周知，作为曾经的苏联一部分，现在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关系甚密，在很多问题上都是克里姆林宫的主要合作伙伴，如哈萨克斯坦“萨雷沙甘”(Sary Shagan)靶场是俄罗斯今天主要的反弹道导弹系统和反卫星武器试验场，而拜科努尔航天中心则是俄罗斯的主要太空发射设施。可以看出，在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持续紧张的当下，如果哈萨克斯坦再出问题，对于俄罗斯更可谓雪上加霜。考虑到美国在其他地区的种种劣迹，因此将此次骚乱与“混合战争”联系起来就并非杞人忧天。而面对严峻的局势，扎卡耶夫请求集安组织成员国帮助应对“外国训练的匪帮入侵”，随后集安组织网站也发表声明证实了以上消息。在1月6日俄新社报道称俄罗斯空军运输机开始向哈萨克斯坦运送维和部队。个人认为，俄罗斯与集安组织如此反应，应该也包含有应对可能存在的西方“混合战争”的用意。

“混合战争”融入核武元素

值得注意的是，在未来“混合战争”还有可能与核武元素相结合。在2021年11月21日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声称将授权德国空军使用美国核武器，而此前德国国防部长卡伦鲍尔也曾表示，存在利用核武器对付俄罗斯的可能性。对此，俄罗斯军事专家、俄导弹及炮兵学院副院长康斯坦丁•西夫科夫敏锐地指出，这可能意味着一种全新武器概念、即“混合核武器”将要诞生，而照此概念延伸“混合核战争”或许也为期不远了。

西夫科夫认为，“混合战争”同样可以融入核武的元素。“混合战争”的实质是一国出钱、出枪，另一国的非正规武装组织甚至正规部队则充当代理人，这样幕后国家在干涉他国局势时就能够被“剥离”出来，从而最大程度地减小自己在政治、军事、经济以及外交形象等方面的损失。西夫科夫指出，这种情形与一国向另一国转让核武器使用权极为相似。核武器原先具有严格意义上的单一国家属性，但如今美国及北约正在试图改变这一状况，让核弹药属于一个国家，核载具属于另外一个国家，使核武器“国际化”、“混合化”。如此次斯托尔滕贝格就表示“德国空军已得到五角大楼授权，允许在必要情况下动用美国储存在当地的核武器”，“德国可参与未来北约共同使用核武器的政策，即在危急时刻德国战机可携带美国的核武器”。

无疑，动用此类“混合核武器”与动用传统单一国家核武器的程序在决策、筹划、启动等各个环节上必将有本质的区别。同时由于精准区分这些核载具的国家属性将会很困难，所以届时被攻击方将难以快速准确锁定始作俑者，袭击者就有可能将核战争限定在特定的区域内而不招致其延烧至本国领土。如美国授权德国针对俄罗斯动用美国的核弹，则此举意味着美国企图借德国之手开启核战争，将德国全境和俄罗斯部分领土变为核战场，而美国自己则置身事外，不用担心遭受俄罗斯的战略核报复。

有分析认为，战术核武器最具成为“混合核武器”的潜质。按照美军的定义，战术核武器指的是当量在300吨到5万吨TNT之间，射程在500英里之内的核武器。战术核武器体积小、重量轻、机动性能好、当量低，可以通过火炮、近程地地导弹、战术飞机、鱼雷等手段投射，其用途主要是打击敌方战役战术纵深内重要目标，帮助己方夺取战场优势。在冷战期间美苏都曾大量生产和装备战术核武器，但是由于命中精度低以及核污染等问题，战术核武器从未被投入实战。不过，精确制导技术的发展，让战术核武器再次焕发了生命力。美军认为，通过发展和部署小型核武器，并与高精度的载具配合，既可直接支援陆、海、空战场作战，打击敌方战术纵深内重要目标（如地下武器库和地下指挥所等），弥补常规打击能力的不足，还可形成具有不同威力及毁伤效应的全谱威慑手段。

特别是在“美国优先”的特朗普执政期间，为了保持美国相对于其他国家和地区势力的军事优势，美国政府对于“核武实战论”愈加注重。而为了打破核武“过度杀伤”的瓶颈，新型低当量战术核武器更是成为美方青睐的对象。为此在2019年3月美国政府向国会提交了2020财年国防预算法案，把用于研制低当量核导弹的费用增加8.3%。在美军新一轮低当量战术核武器的研发中，B61核炸弹是重点之一。B61在美军中已经服役超过六十年，B61-12是B61延寿计划中的最新型号，该弹重量700千克，长度4米。美军对其改进的重点在于增加自旋火箭和安全与保险装置、安装全新的精确制导尾翼组件和新型制导系统，圆概率误差号称不超过30米，其战斗部有四种可选的爆炸当量，并具备钻地能力。在2021年11月美媒报道称，美国空军已经完成了使用F-35A投掷“B61-12”战术核弹的试验。

虽然在2021年1月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兰西共和国、俄罗斯联邦、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和美利坚合众国共五国，共同发布联合声明，指出核战争不能打，未来五国要为避免核战争做出四方面努力：不打核战争、防止扩散、防止意外发生、为无核化未来而努力。但是有分析认为，美国向来将大国战略竞争置于军备控制之上，如根据此前的美英澳三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协议，美英未来将向澳转让核潜艇建造技术。而美国为欧洲国家空军使用美军核武器也早已展开了准备行动。俄方指出，在克里米亚事件之后，美国领导层就下定决心提高欧洲战术核武器的能力，并为北约五个非核成员国，即比利时、荷兰、土耳其、德国、意大利等国的空军进行设备改装，以使其F-16战机和“狂风”战机可挂载B61-12核弹，该项改造计划已于2018年完成；另外这些成员国以及欧洲其它国家正在服役的F-35战机上均安装有类似设备；因此美国关于不向非核国家转让核武器的声明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对此西夫科夫曾提出，如果美国真的企图践行“混合核战争”，则俄罗斯的应对之策将是在伙伴国部署同类武器，比如伊朗和朝鲜（在2021年12月底白俄罗斯就声称正考虑在境内部署俄罗斯核武器的可能性）；同时俄罗斯要让战争发动者明白，除了核弹药使用者，核弹药的所有者也将同样遭受核打击报复；这样就能迫使西方彻底地重新审视自己针对俄罗斯的核政策。

“混合战争”是否会针对中国

中国作为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对于“混合战争”也不能等闲视之。

现在美国官方已将“混合战争”看作未来大国竞争，尤其是中美竞争的主要方式。美国2018年发布的《国防战略报告》指出，中国将以避免武装冲突和模糊军事与非军事领域的方式进行竞争。2019年9月20日，美国时任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声称，中国将以“混合战争”的方式在武装冲突的界限以下与美国竞争。不难判断，美国未来也可能针对中国开展“混合战争”。如在2021年12月初，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里亚布科夫就表示，西方国家不会放弃针对莫斯科和北京广泛使用混合战争的手段，即非法单方面制裁、干涉内政、散播谣言、网络攻击，以及在中俄具有地缘政治意义的“邻居”中煽动地区冲突，战争与和平状态的边缘将越来越模糊。另外如果“混合战争”融合核武元素确实为美国所接受，那么将其用于中国也就不难理解。按这一思路推理，未来也存在美国授权日本使用战术核武器用以对抗中国，甚至向台湾输送核武器以威慑大陆军事行动的可能，对此各方应予以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