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底：川渝限电，天灾还是人祸？_风闻

作者｜逗逗龙

来源 |  视觉志

　　很多网友都说，今年人类最迷惑行为，当属前些日子川渝限电。40度的桑拿天，川渝人民连电扇都吹不上。

　　看看那些限电地区的人们：

　　城市里，即将崩溃的父母们带着满身痱子的孩子，在楼道里彻夜疯玩。

　　乡下，鱼塘主买冰块给鱼降温，还是天天捞死鱼；果园里，葡萄尚未在枝头成熟就晒成葡萄干。

　　人间变成火焰山，孙悟空来了也遭不住。无数网友诘问国家电网：你何其忍心？

　　我们早已经习惯了自由用电的日子。冰箱常年制冷，电脑随时开机，似乎理所当然。可实际，人类手里的资源从来不够用，水、电都是让无数国家头疼的问题。

　　在美国，科罗拉多一场春日飞雪，21万户人家因此断电；在印度，偷电几乎成了许多人的生存必备技能。

　　而中国人自由用电的历史，不过12年。

　　没电的日子

　　要想知道川渝限电的问题，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得从105年前聊起。

　　1917年，民国六年，万物新旧交替。那一年，溥仪复辟帝制结束；段祺瑞辞去国务总理职务；《新青年》发表了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

　　那一年，四川省泸州市凤仪乡的留学生税西恒学成归国。

　　此人不一般，他参加过辛亥革命，加入过同盟会，刺杀过摄政王。六年前他公费赴德，把机械、水利、建筑、采矿等学科都学了一遍。

　　带着西门子电力公司的工作经验，他回到家乡，准备实业报国。

　　可彼时的泸州，经济落后，环境也不利于实业发展，他想来想去，决定先立一个小目标：建设一个水力发电站。

　　战火硝烟之中，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百姓人均识字不到一百，谁也不理解税西恒的鸿鹄之志。政府、商会、乡亲都觉得他在画大饼，没人支持他一分钱。

　　万般无奈之下，他跟泸县商会约定，个人和商会对半入股。顶着整个家族的压力和祖母的诘责，他变卖家中田产，筹集了2500元巨资。并对外宣称，做水电站的免费打工人。

　　社会各界人士被他的诚意打动，纷纷帮忙筹款，终于筹够了12万，让工程顺利启动。

　　然而，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水电站连建筑材料都买不到，想要十桶水泥还得从唐山订，艰难程度胜过海淘。

　　税西恒只能充分发挥劳动人民的智慧，建造过程逐渐离谱：钢筋混凝土不要了，用木石白灰、生铁搞个新cp，糯米浆拌一拌，做成石条搞工程。

　　就这么东拼西凑了四年，水电站终于竣工，质量居然杠杠抗造。1925年2月的那个晚上，在全县城人期待的目光中，水电站正式启动。

　　电闸开启的那一刻，整个县城被灯光点亮，围观者欢呼震天，庆贺通宵。

　　点亮一座城，如今看起来也没什么，可别忘了，那是1925年。北京当时作为首都，1922年才有了第一个电力公司，供电能力还小得可怜，只能近距离点对点发电。到了1929年，北京城统共只有21116户人家用上电，仅占当时北京户籍总数的7.8%。

　　其它地方更是不在话下，很多地方根本不知道电灯是什么，以前全宇宙都用煤油灯，夜里出门就靠一个昏黄的月亮。

　　在那样混乱而昏暗的岁月，从来默默无闻的泸州城忽然迈开大步，走到时代前列，大放光明。

　　忍气吞声的日子

　　中国80%的水资源在西南地区，川渝人民可劲用水发电。建国之后，四川陆续建造了4000多座水电站，一下子成了中国水电大户。

　　有电本来是好事，谁知中国电力系统却陷入了更大的尴尬。

　　先是川渝人民发现，自己的电已经多得用不完，亟需把剩余的电给别人。可是给谁呢？怎么给？

　　当时的技术还不支持“远程送电”，附近的省份，云南自己就有水力发电系统，湖南湖北也都是有余粮的“地主”。川渝人民像守着一个永远倒不完米的米缸，又高兴又觉得暴殄天物。

　　很多年里，川渝地区的4000多座水电站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工作着。

　　过了二十多年，事情变得更加尴尬了。中国的经济发展起来了，尤其是上海，四处建高楼点霓虹，家家有电视，户户用冰箱，上海说，不行了，这回真快没电了。

　　上级领导研究了一下，想帮上海从外省“借”点电。

　　理论上说，这个想法打根上解决了问题，避免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可从实际上看，远程送电，咱没这个技术。

　　电力输送，离不开输电线路。可中国建立输电线路的能力持续落后。

　　我国自行设计和施工的第一条输电线路叫京官线，110千伏，1955年建成，比国外同等级迟了近50年。

　　新中国第一条220千伏线路——松东李线与1954年投运，此时，世界上第一条220千伏线路已经问世31年。

　　1981年，我国第一条500千伏超高压输电线路竣工，中国成为世界上第8个拥有500千伏线路的国家。看起来成绩不错，可外行人不知道这代价有多大。

　　当时，我们想从国外进口输电设备，三相自耦变压器从德国和日本买，隔离开关从法国进口。

　　而对方不但漫天要价，还设置霸王条款，说买电力设备必须“捆绑”购买草皮、水龙头、钉子、螺帽……吃相极其难看。

　　交付产品时，卖方拖延提供资料、图纸残缺，有时产品质量也不合格，东西买回来就要返修。

　　同时，相关技术文章、技术资料和细节图片、实验室情况都被严格保密，毫无缝隙。

　　中国人忍气吞声，抓住每一次机会和外国人学习技术，设备安装调试时，大家就像等外教来上课的学生。

　　可调试开始前，外国专家就会说：“请无关人员离场。”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2001年，中国加入WTO，沿海城市用电量激增，同时东部地区用电量吃紧。看着川渝地区4000座水电站和闹心的东部缺电省市，中国决定：

　　把整个川渝地区的电力往东输送，惠而不费。造福万民的“西电东送”工程，就此启动。

　　由于送电路程太过遥远，中国一咬牙：什么500千伏超高压，那个气我们不受了，我们要搞800千伏以上的特高压。

　　外国人听说这事，呵呵一笑：你们10年也搞不出来。

　　赔钱的日子

　　外国人的理由是，此前，许多国家都研究过特高压技术，但是，由于经济、地理、政治、技术门槛等各种原因，谁也没有把这事搞出来。中国如果想“借鉴”谁家的技术，有钱也买不到。

　　中国说，我们谁也不靠。我们自己做。

　　2005年6月开始，经过四年多的苦心研究，中国于2009年向人民交上了第一份特高压研究成果：一条长达640公里的1000千伏交流特高压输电线路建成运营。

　　2009年9月，世界首个特高压直流工程投入运营，创造了37项世界第一，缔造了能源运输史上的奇迹。

　　2010年7月，中国电网全面进入特高压交直流混合电网时代，川渝地区，以及其他水电大省的发电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国家电网分配任务：江苏、浙江、上海、江西、重庆、陕西等多个省市，都由四川省负责“输血”。自此，川渝地区成了中国电力系统最重要的“血库”。

　　此时，围观的西方专家们懵了。

　　局面反转得如此之快，完成出乎他们的意料，中国成了世界电网领域的标杆，中国特高压的技术标准成了世界特高压技术的标准。

　　中国还对巴西等国家进行技术支持，将世界带入特高压时代，捎带手成功商业化，一年轻松完成几百个小目标。西方国家酸死。

　　而外国人不知道的是，国家电网在外风光，背地里已经赔掉了裤子，去年就赔了178亿。这并非国家电网经营不善，而是因为责任。为了保证家家户户顺利用电，中国运输电力不计成本。

　　无论是西藏雪山背后的高海拔村落，还是东北大山深处的偏远村庄，哪怕一个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国家也会给他们投资几千万建设变电站，架电线杆，成本100年也收不回来。

　　无论是零下20摄氏度的寒冷雪域，还是荒无人烟的崎岖山地，一旦出现电力运输问题，就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前去维护，甚至因此殉职。

　　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电力运输和电费都保持稳定，电费十年不涨价，大范围停电也从未发生，背后是无数电力工作者的付出，数不尽的资金支持。

　　相比之下，去年美国电费上涨，近40%的低收入家庭月月拖欠电费，今年4月英国电费大额上调，英国中小学校为了省电，纷纷考虑给学生买毛衣。

　　当美国人掏不起电费时，科罗拉多市长表示：自己想办法活着吧。

　　听起来离大谱，可这离谱的感觉恰恰证明，原来，我们有这么大的用电自由。

　　今年的自然气候属实特殊，气温升高，全球水位下降，甚至最“水润”的川渝地区也缺了水，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

　　担着为其它地区输送电力的责任，国家电网不得不做出决定：川渝局部间歇性断电。这确是天灾，避无可避。

　　能源问题是世界性难题，生存从来不易，地球人已经为之努力几千年。

　　我们的电力系统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我们面对自然灾害也会一时慌了手脚，也会有地方做得不好。

　　但至少，我们一直在努力前行，愿万家灯火长明。

　　监制：视觉志

　　编辑：逗逗龙

　　微博：视觉志

点击「视觉志」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