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对微软出手，有何用意？_风闻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海国图智研究院”

　　**本文作者：**陈奕竹

　　摘要

　　3月17日，欧洲云计算公司集体向欧盟委员会提出对微软的反垄断诉讼。初期的模糊回应受到欧洲企业强烈质疑后，微软做出战略妥协，既有当前商业战略的考量，更受到来自欧盟数字主权的压力。随着欧盟加强保护本土数字市场竞争与技术创新，针对外国数字技术供应商的反垄断调查短期内不会降温。

　　图源：https://www.ndtv.com/world-news/will-make-changes-microsoft-moves-to-avert-eu-antitrustclash-2986516

　　3 月17 日，多家欧洲科技公司针对微软云计算业务向欧盟反垄断机构提起反垄断诉讼，据报道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已展开调查，向微软云竞争对手和客户发放问卷，但尚未正式受理。5 月18 日微软公布了新战略，调整与欧洲云计算提供商的关系，允许欧洲云计算提供商直接将Windows和Office 365等软件整合到欧洲云基础架构上的产品中，努力制定更清晰简化的许可条款。不同于以往，微软此次妥协因何原因？欧洲数字主权背景下，外国云计算供应商是否将面临新一轮反垄断调查？

　　一、欧盟对微软的云计算反垄断调查

　　3月17日，德国Nextcloud、法国OVHcloud、意大利云服务提供商Aruba和丹麦云服务提供商协会共同向欧盟委员会，对微软提出反垄断诉讼。这些云计算公司指责微软产品的许可方式存在不公平竞争，如Office生产力套件，客户根据许可规则，在使用微软Azure之外的云服务产品时费用更高。OVHcloud 表示：“微软滥用其主导地位，破坏公平竞争，限制消费者在云计算服务市场的选择。”据路透社报道，欧盟委员会已经通过向地区云公司和客户发送问卷展开调查，但欧盟机构尚未正式受理。

　　微软软件外包的许可证修改条款是投诉的核心问题。2019年10月微软对其外包许可的三年期修改条款，导致客户公司在亚马逊或谷歌等其他云系统运行Windows、Office、Windows Server和SQL Server等产品的费用要比在微软Azure上昂贵得多。三年期将满，欧洲公司集体提起诉讼反对修改条款。

　　调查初期，微软公司的回应模棱两可、避重就轻。微软4月承诺会修改规则解决问题。微软总裁布拉德·史密斯（Brad Smith）表示，在与主导云市场的亚马逊（AWS）的竞争中，忽略了一些业务条款对其云提供商客户的影响。但“并不是所有说法都是有根据的，其中一些问题是存在的，我们一定会立刻做出调整解决问题。”然而，该公司关于哪些投诉它认为是有效的、或将做出哪些改变，并未提供任何进一步细节。

　　针对微软的模糊态度，欧洲云服务提供商贸易协会（CISPE）4月14日表示，它认为微软的回应并不充分。CISPE的秘书长弗朗西斯科·明戈兰斯 (Francisco Mingorance) 呼吁微软将修改后的许可条款提供给第三方审计，且欧盟委员会也应继续审查微软的做法。CIPSPE在一份声明中称：“紧急的行动是必须的，不单是’多多学习，再做出改变’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承诺。在微软采取明确有效的行动解决问题之前，CISPE认为监管机构必须继续全面调查针对该公司的全面索赔。”

　　5月18日，微软宣布对其在欧盟的云托管规则进行重大修改。

　　一方面，微软宣布一项支持欧洲云提供商的新计划。为欧洲云计算提供商提供更多选择，让更多的欧洲云提供商可以在他们的基础设施上托管微软产品，包括使这些云提供商可以直接提供 Windows 和 Office（包括Windows 11和Microsoft 365商业和企业应用程序），增强产品价格稳定性等。微软还将为那些想在第三方供应商上运行微软软件的客户提供更灵活的许可条款。创建新团队与欧洲云服务提供商合作，“创建更紧密的反馈循环”。

　　另一方面，微软推出五项欧洲云业务原则，服务于欧洲政府的“数字主权需求”。即“确保我们的公共云满足欧洲的需求，并服务于欧洲价值观”、“确保我们的云平台助力欧洲软件开发商走向成功”、“将与欧洲云计算服务提供商合作并提供支持”、“将与当地值得信赖的技术提供商合作，确保我们的云产品符合欧洲政府的主权需求”和“我们认识到欧洲政府正在规范技术，我们将适应并支持这些努力”。

　　二、欧盟数字主权背景下微软的妥协

　　此前，微软已受到多次欧盟反垄断调查，过去十年因触犯欧盟反垄断规则累积了18亿美元的罚款，但都利用其在行业内的主导地位和特殊许可协议，保持了微软Azure云在欧洲市场的优势地位。然而面对此次新一轮投诉和欧盟委员会的反垄断调查，微软率先妥协，做出战略新调整，既有当前战略需求的考量，更是欧盟数字主权背景下非欧盟公司感受到的压力。

　　第一，微软的妥协是为了避免全面反垄断调查，顺利进行其有史以来最大收购交易。此次新一轮投诉正值微软公司寻求批准有史以来最大交易之一的时期，1月18日微软宣布将以687亿美元收购游戏行业最大开发商之一的动视暴雪公司。如果收购成功，此次交易将超越之前所有的游戏企业收购，微软将拥有几乎全部最大的游戏IP，但如果收购因“反垄断法引起的禁令”而被中止，微软将向动视暴雪支付20亿至30亿美元的分手费，并终止合并协议。为了让这笔交易顺利完成，微软不得不在云计算业务领域作出让步。

　　第二，欧盟不断增强“数字主权”的战略自主性。就加强云计算主权而言，欧盟展开了多项关键政策举措。今年4月敲定的《数字市场法案》针对科技巨头制定严格的市场行为约束，标志着欧盟进一步加强数字主权。2018年启动的Gaia-X由德法联合建立，旨在打造一个能支持欧盟云服务提供商的生态系统。此次针对微软云计算业务的反垄断调查，也是欧盟保护本土数字市场竞争与技术创新、重新掌控其云计算空间的最新努力。

　　然而，尽管此次云计算反垄断调查中微软妥协，并发表声明称支持欧洲数字主权和确保微软云计算服务惠及欧洲本土公司，但微软云计算业务在欧洲市场并未元气大伤，甚至有可能进一步加强。Nextcloud公司6月8日回应，虽然微软允许IONOS、OVH、Telekom和AMX 等欧盟CSP（云服务提供商）可以托管和销售Office 365，但它们将被微软完全锁定，CSP最终将与微软产品紧密联系，如果放弃这些产品，将失去大量客户。且该软件非开源，不能被其他公司修改、调整或改进，因此并不会增加欧盟CSP安全性。此外，欧洲云公司很难与美国云公司扩张的规模和速度相抗衡。Synergy 首席分析师约翰·丁斯代尔（John Dinsdale）表示：“微软、谷歌和亚马逊三家公司每季度都会向其云业务投入数百亿美元……这与当地的欧洲云提供商形成鲜明对比。”

　　在此背景下，欧盟暂时不能完全摆脱对外国云计算技术的依赖。Gaia-X去年4月吸收微软、阿里巴巴等外国供应商为成员，Fraunhofer ISST研究所所长兼Gaia-X协会临时首席技术官（CTO）鲍里斯·奥托解释：“我们不想孤立欧洲，而是寻求邀请任何同意遵守我们规则的人。”

　　三、结语

　　欧盟数字主权背景下其云计算技术独立雄心凸显，欧盟近年来加大支持本土云计算技术发展，反垄断调查是欧盟保护本土数字市场竞争与技术创新的最新努力，但并不代表欧盟不会继续信任采用外国云计算技术。在欧盟数字主权背景下，为保护欧盟内部数字市场竞争与云技术创新，云计算领域针对外国供应商的反垄断调查短期内不会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