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之后的香港_风闻

作者：张国斌中国驻法国斯特拉斯堡前总领事，驻法国留尼汪首任总领事，先后在外交部非洲司、办公厅、礼宾司、钓鱼台国宾馆、领事司任职，常驻非洲8年、法国11年，走访140余国家，随同国家领导人出访30余国。

著有《外交官说礼仪》《新编公务员外事礼仪》《礼赢天下》《亮出最好的自己》《足迹》《绿岛仙踪》《皇家赌城》等。

早9点由北京起飞，中午12点已置身香港赤邋角的国际机场时，天降小雨，四周一片灰蒙。虽然是隆冬时节，但比之北京的严寒，这里却让人感觉温暖许多。

今香港夜景

（图片来自网络）

有“东方之珠”美誉的香港位于我国大陆南部的东海岸线上，由香港岛、九龙、新界及离岛组成，西与澳门相对，北与深圳毗邻。这里的冬季没有北国的严寒，展露出的是南国之冬特有的柔情。如果说塞北的冬季天寒地冻，江南的冬季云霓缭绕，香港的冬季则可谓温情脉脉、日暖风恬。看不到皑皑的积雪，也没有痛入骨髓的阴冷，香港之冬虽沁出几分凉意，但却舒适、和缓，教人难以从中一窥冬的真迹。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曾数次来到这里，每一次的停留都会有新的发现和感触。此番抵达香港之时，恰值癸亥年的春节前夕，虽难舍与家人欢度良宵的温情，但也因此有机会在这个华人聚首的城市，一睹香港同胞喜迎佳节的盛景。

作者在香港街头

（《足迹》图）

乘双层巴士沿路观光，所过之处，但见路旁鳞次栉比的一幢幢高楼外，各式广告、装饰，配以千姿百态的霓虹灯，使这座城市有种别样的美丽；到处都是醒目的广告牌，各处商店均贴出所售商品或7折或8折的告示，而类似“岁晚大减价”、“猪年转运，发财发财”等广告语更是触目皆是。

眼前这派喧嚣与喜庆，让人备感温馨。每逢传统佳节，香港人就是这样用悸动与热情，触动这座城市的神经；每遇重大活动，香港人更是欢欣雀跃，整座城市漫溢欢声笑语。

此情此景，令人为之动容。振奋与激动之余，也牵动了我往昔的记忆。同样的张灯结彩，同样的欢声笑语，同样的祥和喜庆，1997年7月1日，在那个不眠之夜，这里也曾如此喧嚣，如此欢腾。不，应该说，在那个永载史册的夜晚，这里的欢笑更胜往昔！

香港人民欢庆回归

（图片来自网络）

1997年7月1日，整个香港沸腾了。就在那一天，香港洗刷了百年的耻辱，漂泊的游子重回母亲的怀抱。从此，石岗军营再也听不见英军吹奏苏格兰的风笛，港府的办公楼里再也看不到末代港督的身影，皇后像广场再也触碰不着热辣辣的阳光下米字旗随风沉浮的光影……一百多年的分离，所有的泪水与哀愁在那一刻永远冰释，所有的希望与梦想在那一刻飞速升腾。

作者在香港交接仪式举办地留念

（图源：国际在线）

而我，作为一名外交工作人员，有幸在那样一个夜晚，亲临香港政权交接仪式的现场，亲历中华民族的百年盛典，见证历史的永恒瞬间，若干年后回想起来，仍是一段难忘的不寻常的经历。我们用自己的汗水与泪水，在那个庄严的夜晚，为祖国、为人民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然而，我们更应感谢祖国和人民赐予我们的信任和珍贵的机会。正是人民的深深期盼，赋予了我们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的坚定信念；正是祖国的殷殷重托，给予了我们克服一切困难的强大力量。

难忘那个美好的夜晚，它让我感受到身为炎黄子孙的骄傲，体味到天涯共此时的温情，更让我在此后的工作与生活中时刻保持警醒：定要肩负起祖国与人民的重托，无愧于外交官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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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后的激情与浪漫

（图片来自网络）

1997年7月1日以后，卸去了殖民地枷锁的香港，在“一国两制”“港人治港”的政策指引下，昂首向前，呈现出一派新的繁荣景象。

若干年后，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万人空巷的守候与热血沸腾的激情似乎仍未消散。在这个行人摩肩接踵、熙来攘往，令人目不暇接的热闹繁华之处，在这个多少人渴望驻足的“天堂”，早已不见外人飞扬跋扈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奋发图强的年轻人追逐梦想的匆匆步履，是自立自强的港人众志成城铸就辉煌的旦旦誓言。

香港之夜

香港不但是沟通东西方的贸易中心，是全球资本积极流入的国际金融中心，也是酷爱“血拼”者的购物天堂和令人向往的旅游胜地。熙来攘往中，整座城市一派生机，是不折不扣的时尚都市。

（图片来自网络）

这座中西合璧的城市，既有最现代的街市，也有最地道的美食：小吃店里，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四方杂处，百味纷呈；商业区内，店铺林立，各式品牌争奇斗艳，精品名饰撩乱心旌。迎着晨曦，斗志高昂的人们便开始在各自的岗位上辛勤奔忙；每当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则呈现出另一番妩媚景象。

香港是一座不夜城，灯饰就像香港华丽的晚装，既是现代文明与发达经济的表征，又折射出激烈商业竞争的锋芒。千姿百态的霓虹灯，烘托出都市夜生活的热闹迷人；耐人寻味的灯饰造型，更寄托着生意兴隆的虔诚愿望。灯饰的辉煌绚丽，也使香港之夜跻身世界三大夜景之一。

流光溢彩的九龙尖沙嘴

（《足迹》图）

据说，在九龙尖沙嘴海边一带，集中了全香港最壮观、最有代表性的灯饰美景。入夜，岸上鳞次栉比的高级酒店被各具创意的灯饰装点得比白天更显金碧辉煌。晚上6至8点，若是乘坐游轮，还可看到另一番独特的景观：漆黑的夜幕覆盖着微波细浪的大海，海水中倒映着岸上霓虹璀璨的光影，宛若虚幻的海底世界，又似一幅自然舒展的巨型画卷，气势恢弘，蔚为壮观。

兰桂坊

（图片来自网络）

香港的夜生活多姿多彩，人们或独自一人，或呼朋引伴，以不同的方式放松身心，舒缓白日紧绷的神经。香港人的夜生活区域主要集中在九龙的尖沙嘴、油麻地和旺角，港岛的中环、湾仔和铜锣湾。大型的、豪华及格调较高的夜总会多位于尖沙嘴东部，提供的服务水平很高，收费也较为昂贵。

而在所有的娱乐地段中，最为人倾慕、名气最大的，恐怕要数兰桂坊。当地的朋友告诉我，香港人对兰桂坊情有独钟、耳熟能详，那里是中西文化交融的憩园，也是各色人物狂欢消遣的天堂。难怪有人这样形容香港：“如果你想看热闹，就去电影院；如果你想凑热闹，就去买六合彩；如果你想和明星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就去兰桂坊。”

夜幕下的兰桂坊

（图片来源：sMrZhao ）

在朋友的引导下，在一个星光遍洒的夜晚，我和几位朋友慕名来到兰桂坊。这里其实是一条“L”形小巷，就位于港岛中环的德己立街附近，全长不足百米，却吸引来不少本地及外籍人士流连于此。其实兰桂坊的范围，不单是兰桂坊一条小巷，附近的德己立街、和安里一带，通通纳入了兰桂坊的“版图”，其间遍布各式酒吧、餐馆、迪厅。朋友告诉我，白天这里其貌不扬、清幽寂寥，而一到夜晚，它便化身成为一位风情万种的女郎，在人们心中牵起一缕温馨的浪漫。

朋友介绍说，兰桂坊的酒吧，主要集中在兰桂坊这条狭窄的街道上，它们风格迥异，以各自的特色吸引不同的人群。入夜后，酒吧的霓虹招牌纷纷亮起，客人川流不息，灯红酒绿，构成了兰桂坊独特的夜景。据说，大小明星常常曝光于此，或许有一天，一转身，你就能撞见平日活跃在舞台、荧幕上的偶像明星。

我们来到一家稍显静谧的酒吧。室内的灯光若明若暗，悠扬的乐曲在席间静静地流淌。餐桌上燃着蜡烛，跳跃的烛光带出一种朦胧，既让人感到放松，又增添了几许浪漫。周围的食客一边饮着美酒，一边惬意地倾心交谈，互诉衷肠。

（图片来自网络）

听人说，百年前的兰桂坊，其实只是一片小溪潺潺、翠竹环抱的木屋，一些花农在此售卖各种鲜花，缀成一片赤橙黄绿、飘溢芬芳的花市，故而有此清高雅致的兰桂芳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这里长期作为堆放麻布的货仓；自70年代末起，一位被称为“兰桂坊之父”的意大利籍商人在此开设了一家意大利服装店及餐厅，引来在附近上班的“嬉皮士”来此聚餐消遣。后来，各类娱乐场所越开越多，形成一处颇有品位的休闲之所，统称“兰桂坊”。

品着美酒，享用着美馔，兰桂坊的夜晚叫人迷醉，芳醇的佳酿令人唇齿留香。直到东方渐白、曲终人散，人们仍沉醉其间，流连忘返。今夜无眠，香港人的夜生活就是这样，充满激情与浪漫。这就是兰桂坊，一个每天都在上演或奇妙或曲折的浪漫故事的地方。

外人眼中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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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朋友不止一次地问我，香港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世人眼中的“东方之珠”，究竟是个怎样的“天堂”？这些问题往往令我语塞，皆因公务系身，每一次的停留都很短暂，对于这座城市只是做浮光掠影式的观赏，不敢妄加评判。但对于香港，有几点印象比较深刻，遂在此略述一二，虽是管窥蠡测，读者当可略见一斑。

挤

（图片来自网络）

香港是名副其实的“弹丸之地”，约莫11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却有600多万人口，人口密度之大在世界上也是名列前茅。车多、人多，恐怕是初来此地者最深刻的印象。车水马龙的街巷，不熟悉地形的游人连过马路都要提心吊胆，加之这里又和英联邦一样，行车和国内正好相反，更是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在我们下榻的香港皇后道大街387号的一座双层楼高的建筑楼里，从捷克式的大落地窗望去，但见群山环抱中，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就连山顶也点缀着不少楼宇；放眼望去，密密匝匝全是房顶。

香港人多地少，这里的人善于建高楼，也很会利用空间。无怪乎负责接待我们的老王反复叮嘱，如要逛街，司机送到目的地后不能久等，只能约定时间去接，因为这座城市实在拥挤，连泊车的地方都非常难找。

（图片来自网络）

先说建筑。香港建楼，或依山势而起，或临街构建，一般都在二十多层。究其原因，除了摩天大厦较适合现代人的工作与生活需求外，地理空间的狭小怕是最主要的原因。从我们所在的12楼往下看去，群楼之中，依山傍势竟挤出一块地来，做了公墓，大小石碑密密麻麻，不时有人前来扫墓，也是熙熙攘攘。在喧嚣的都市中居然有这么一块“宝地”，真可谓难得一见的奇景。

夜幕下的兰桂坊

（图片来源：sMrZhao ）

再看街上。往来穿梭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每到高峰时段，交通拥堵的程度，恐怕与北京不相上下。人们出门约会，往往需要比预定时间提前很久出发，即便如此，也常因为堵车而耽误行程，有时倒不如干脆步行来得快，不禁叫人感叹，在现代化的城市里，汽车是文明、舒适、高效的象征，但很多情况下却反成为出行的羁绊，不知这是否印证了马克斯·韦伯那著名的“理性的非理性”的论断？

香港居民楼

（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就是住房。人多地少的香港寸土寸金，房价奇高，这也算是香港比较突出的问题之一。许多人一家三代、四代同居一室，冬冷夏热，却也淡然处之、自得其乐。随着来自祖国内地及世界范围内的优秀人才不断汇集此地，常住人口逐渐增加的香港，住宅更加拥挤的现象，恐怕还会进一步加剧。

奇

（图片来自网络）

香港给人的另一个印象是奇。这首先体现在港人的着装上。我向来不是时尚人士，但对于时髦前卫的装扮也绝无抵触情绪。要说在北京，打扮得光鲜炫目的时尚青年并不少见，但到了香港，你可能更能领会到什么叫追逐时尚。这里的人们对潮流非常敏感，也不惮于尝试新的花样，这种前卫与勇敢有时甚至达致“无所畏惧”的地步。

走在大街上，时常可以见到装扮得很有个性的路人，以年轻人居多。虽然其中也不乏奇装异服让人感觉不适者，但总体而言，马路上这片流动的景致毕竟是精彩纷呈、令人赏心悦目的。若没有人们对美丽与个性的追求与渴望，香港哪能成为购物“血拼”的天堂？

（图片来自网络）

再说是建筑奇。在香港，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但各具匠心，各具特色。不同风格、外观的建筑，既符合香港的地形特点，又给人一种实用耐看的印象。常言道，建筑是一座城市文化、经济与科技状况的真实写照，美国建筑学家沙里宁更有言：“城市是一本打开的书，从中可以看到它的抱负。”

商业气息浓厚的香港，人们非常在意建筑物的顶部是否醒目，各式建筑争先恐后地“冒尖”，其上大多附有巨大的招牌，或展露承租公司的标牌，或张贴炫目的广告。更为有趣的是，这里的人们还颇受中国传统风水说的影响，相信建筑拥有某种能量，能够影响到彼此的兴衰——最有名的例子是中国银行大厦利刃似的尖角，直刺前港督官邸。在如此现代化的商业都会，却也存在对于未知力量的某种偏信，这不可不说是香港矛盾、奇特的地方。

快

（《足迹》图）

“时间就是金钱”，这是香港人恪守的准则。说话快，走路快，办事快，香港人无论做什么都会给人一种紧迫感。平日里，行人赶路步履匆匆，很少能看见慢腾腾闲逛的人，就连在商店买东西，人们也是匆匆而至，购之即去，无心多做停留。

珍惜时间、讲求速度，工作效率自然得以提高。快是一种工作态度，更体现了一种拼搏精神，正是这种精神，为香港提供了一支高素质的劳动力大军。香港人的干劲与高效举世闻名。比较夸张的说法是，英国人慢条斯理要做一个星期的事，香港人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做完。在这里的人们眼中，追求工作的高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拼命地干，尽情地玩，这是香港大多数年轻人的生活信条。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解释了，为什么这块“弹丸之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令世人瞩目的经济奇迹。

（图片来自网络）

这就是香港，一个能让人迸发无限激情与能量的地方。她是如此时尚，无论是经济、文化还是社会生活，均引领潮流，走在时代前列；她是不同文化、传统交锋的据点，东西文化在这里碰撞，中外文明在这里交融；她又是如此娇媚，对爱与美的迫求为她披上了一身柔美清丽的衣装；同时她也是矛盾的载体，钢筋水泥看似冰冷的外表下，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柔韧与刚强。

香港像是一个千面女郎，非久居于此的人不能摸透她的万般变幻。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什么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与印象。希望她能在新的世纪迸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在世人期待的目光中走向新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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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足迹》（2006年出版）

作者 | 张国斌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