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的莫言，和叨咕着的司马南们_风闻

这两天，我对莫言的演讲做过一番“网络考古”，对司马南的旧视频和新节目做过一番视听解读。略记如下。

一、司马南选用的20秒钟演讲片段和莫言35分钟的演讲；

司马南5月23日发布的《莫言：我有一种偏见；陈先义：我也有一种看法》，选用了莫言的演讲片段，时长约为20秒，演讲内容为：

我有一种偏见，我觉着文学艺术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揭示人性中恶的成分

这个22秒的片段，来自莫言2005年在香港公开大学荣誉文学博士授予活动上的演讲《作家的本分》。网上有个时长51分钟43秒的视频，记录了活动的大部分内容。视频中，莫言的演讲时长约35分钟。内容很多，摘要如下：

那我觉着，讲真话毫无疑问是一个作家的宝贵的素质。如果一个作家不敢讲真话，那么这个作家就势必要讲假话。讲假话的作家，我想，不但是对社会无益，对老百姓没有益，也会大大影响文学的品格。因为一部好的文学作品，我想它肯定是有一个真实的东西在里边，就是它应该是来源于生活的，应该是真实地——尤其是真实地反映下层人民群众的这种生活面貌。如果有谁想用文学来粉饰现实，如果用文学来赞美某一个社会，我觉得这个作品是很值得怀疑的。

我有一种偏见，我觉着文学艺术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揭示人性中恶的成分。……

莫言2012年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礼上有个获奖感言，在瑞典学院发表过一个文学演讲《讲故事的人》。我都找来看了，很肯定地告诉大家：

莫言2012年的获奖感言和演讲中的文字，无一出现在司马南视频里。只有莫言的礼服照，被司马南屡次三番使用。

我比较过莫言2005年35分钟的演讲和司马南22分钟的视频，得出的结果如下：

莫言只说过：“我有一种偏见，我觉得文学艺术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

司马南在22分钟的节目中，自说自话的关键语句，如下：

不是所有的文艺作品、文学作品都要积极向上的，揭示丑恶的文学作品，对社会的发展对人类的前进有着很大的作用。只有全面剖析人性，众人才能完成自我救赎。

我觉得有道理，不给共产党唱赞歌，不给社会主义唱赞歌，不给改革开放唱赞歌

司马南这些话语，我一时没发现他是引自何处。

能不能把司马南在节目里所说的，张冠李戴给莫言？网友们可以自行判断。

二、司马南22分钟视频和陈先义的文章

司马南在5日23日的视频中，提到了他刚参加过一个小范围的座谈会。5月22日，昆仑策发布了陈先义在该座谈会上的发言文章。

司马南在5月23日视频中的口播内容，和陈先义的文章，重合度很高。

陈先义在文章中，评述舆论现状，提到了两种情况。其中，第一种是司马南已经转述过的。第二种情况，如下：

陈先义文章截图

陈先义驳斥了编造谣言和假新闻蛊惑人心、专发耸人听闻的马路新闻追求点击量的丑恶现象。司马南并未在节目中提及。

司马南可能是刻意忽略掉了这一部分，也可能是因为与批评莫言的文学主张无关。

除此之外，“要叩问制度”和“要写我们制度本身的罪恶，你的罪恶是原罪”，在陈先义的文章中也没有出现。

另外，武汉方圆作家们的那些烂事，莫言也有参与其中了吗？我不了解情况。

有网友了解、掌握情况吗？

三、对司马南新节目的解析

6月14日，司马南频道发布了视频《情不自禁地歌颂日本，莫言先生为啥自己破防了？》。

在节目中，司马南没有使用仅仅20秒的莫言演讲片段，而是使用了约30秒的莫言演讲片段：

如果有谁想用文学来粉饰现实，如果用文学来赞美某一个社会，我觉得这个作品是很值得怀疑的。我有一种偏见，我觉着文学艺术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揭示人性中恶的成分。

这一次，司马南进步了10秒，值得点个赞。

在节目中，司马南斩钉截铁地把莫言的“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说成了“文学艺术就是用来揭露黑暗的”。然后，司马南再次请出了莫言的礼服照片。

司马南真的很爱用莫言的礼服照

这一期节目，也许可以列入司马南的经典之作。

节目中，司马南引用了网友“德清观察”对莫言散文《北海道的人》的质问。这个操作，让我忍俊不禁。司马南的迅如闪电啊。网友刚生产出的文本，他就看到了、选用了。

这两天，我也看到网友热议、也有网友跑到我评论区留言说，莫言不赞美中国人，却在散文《北海道的人》中赞美日本人。但我没有司马南这豹的速度。

我只是把《北海道的人》找来读。读完感觉：网友们的解读，纯属恶搞！

莫言开门见山就点明了这是篇应酬之作，是随采风团赴北海道之后“敷衍成文，滥竽充数”的。

2004年12月26日，在旅日作家毛丹青和北海道首府札幌市驻北京经济交流室室长高田英基先生的精心策划下，我随中国作家、记者采风团一行，踏上了神往已久的北海道土地。……关系此书体例，必须有我一篇文章。只好就诸位先生女士没写到的，敷衍成文，滥竽充数。……

莫言开篇这段文字，看似是自谦之词，实则是实话实说。

有点社会经验的网友，应该知道，像札幌驻北京经济交流室发起的这种国际采风活动，不是莫言想去就能去的，也不是莫言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采风团回来，莫言该在一篇确定要公开发表的文章里臭骂札幌和日本人？

以司马南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他对上述的情况，应该是有所了解，也应该能体谅莫言的“不得不”。

但是，司马南还是把莫言的《北海道的人》贴在视频里，绘声绘色地复述了“德清观察”的观点，质疑莫言“只会批判中国赞美日本”。

司马南很聪明，复述完就赶紧追加一个“免责声明”，打着磕巴做了一段精彩的司马南风格的口播，说：

“我必须……我必须……（低头）这个，解释一下。我是在网上看到这么一段话（双手比划），作者是“德清观察”（搓手）。我引用这么一段话，是表示说，我感谢他给我提供了这样的信息，让我们理解莫言先生的文学观，对莫言先生有更见恩深刻的。（轻微吸气、耸肩、嗓门略有提高）但并不代表我同意…（两三个语气字）…德清观察的每一个说法，所以呢……（一激灵）更不代表我同意他的……呃——每一句的具体措辞。（语速突然加快）如果这句话在什么地方冒犯了莫言先生，或者莫言先生的粉丝的话，我请……我请你们原谅（双手合十）。一个自媒体，一个老头，嘴欠，自己瞎叨咕。哎……这不是新闻联播，不是官媒。也没什么复杂的背景。”

对微表情的识别感兴趣的网友，可以把司马南的这段视频下载下来、反复看。

司马南在这段视频中，把一个人在撒谎、推卸责任、内疚、卖惨、得逞时可能做的多种微表情，都做了一遍。这么丰富的样例，不可多得。

不过，我对司马南有没有撒谎，是不是在推卸责任、内疚、卖惨，不太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德清观察”是谁？

我在头条、微博、公众号三个自媒体平台都没有搜到，百度搜索也没有搜到。

“德清观察”思路清奇，绝非凡品。希望见过“德清观察”这个账号的网友，去安慰一下它——用完就被撇清关系，太伤人了。

丢掉“德清观察”，司马南又拿起了“半支莲6”。司马南的理由是：

“如果只是德清观察，我倒觉得这会不会这会不会网上这个讹传呢（又打磕巴了）。但是呢，烟台职业学院教师半支莲6也说过，他说如果莫言的笔下只有黑暗的现实，只有丑陋的人性，那倒是一种偏见了。最近看到《北海道的人》，署名的这么一篇文章，我猛然发现，原来莫言那支只能暴露、只能暴露，永远不会歌唱的笔也能笑逐颜开，赞美起人来是那样的娴熟，措辞是那样的华美。”

司马南的逻辑是，一个人说可能是讹传，两个人说就不是讹传了？

然后，司马南先是强调了12月26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又逐段复述“半支莲6”的评论，大段大段地朗读莫言的文章。

“半支莲6”的角度，清奇，刁钻，刻薄。

司马南的朗读，骚柔，轻浮，夸张。

更高能的是司马南的点评：

“（抑扬顿挫地）日本女人何其幸哉，日本女人又何其伟大，日本女人让一位“我有一种偏见，我认为文学作品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的——莫言先生破防。所以莫言先生在日本呢，他描写日本女人的这些动心的动容的句子……很像是……一个——年轻人，第一次做了一件破防、破处的事情。”

注意司马南的措辞！

我相信，选择“破处”一词，这才是司马南真实内心的映射。

我反感这种打着文艺批评的名义、荤素相杂的“黑暗料理”。

司马南在节目的结尾处说，“我们不是说莫言不可以这么写，我们只是想说莫言先生，他违背了自己的文学观，或者说莫言先生“发展”了自己的文学观。”

莫言有没有违背自己的文学观，我不确定。

但我很确信：在视频里几里哇啦秀日本话，念叨着“他破防了，破处了，他和尚动了思凡之心”的司马南，做莫言系列视频的目的，绝不会是歌颂真善美。

司马南在做的，大概就是他遗漏掉的陈先义文章抨击的“马路新闻”。

陈先义文章截图

四、与网友们的絮叨

以前，我都是躲着司马南的节目走，偶尔看，也是1.5倍速播放。

这一次，司马南的视频《情不自禁地歌颂日本，莫言先生为啥自己破防了？》，让我想起了这两天看莫言演讲《讲故事的人》记住的一个故事：

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个中秋节的中午，我们家难得地包了一顿饺子，每人只有一碗。正当我们吃饺子时，一个乞讨的老人，来到了我们家门口。我端起半碗红薯干打发他，他却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一个老人，你们吃饺子，却让我吃红薯干，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我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饺子，一人一小碗，连半饱都吃不了！给你红薯干就不错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滚！”母亲训斥了我，然后端起她那半碗饺子，倒进老人碗里。

司马南并不像莫言演讲中要吃饺子的乞讨老头。

司马南是引用完“德清观察”就赶紧做“免责声明”、与人划清界限的老头，是刚激烈批评过别人就卖惨、讨饶的老头，是得意洋洋就“思凡”、口吐“牛磺酸”的老头。

从去年注意到司马南，接触到了不少关于司马南的负面信息，我都存而不议。

这一次，忍不住了，说了上面几句损人的话。就算是挥挥手，向司马南说一句“走你”吧。

今天呢，时不时会假想：如果在现实中，有一个穿着西装躺在人家门口撒泼耍赖讨钱使、还骂人的老泼皮，会有多招人厌弃？

我，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