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夫罗夫想到莫洛托夫，一位到死都没活明白的苏联外长_风闻

作者丨枫叶君

来源丨枫叶君评（fengyejunping)

各国都有外长。国家如果特别小，外长的作用和县外办主任差不多。但大国则完全不同，外长是国际媒体聚焦的对象，尤其当该国处于风口浪尖时，更是如此。眼下，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就正在享受这种待遇。

只是近日有一事不顺，拉夫罗夫原来准备在周一访问贝尔格莱德，但是不料黑山、马其顿、保加利亚这三个塞尔维亚邻国宣布对俄罗斯关闭领空，结果，访问被迫取消。

在北约不断东扩，将巴尔干国家几乎一网打尽之后，塞尔维亚成了俄罗斯在该地区硕果仅存的友好国家。拉夫罗夫指责北约制定了飞行禁令，并表示，此举表明以美国为首的联盟的主要目的是孤立俄罗斯。

拉夫罗夫原定的外交行程虽然具体内容不详，但外界也大致可以猜测到，十有八九会与当前的乌克兰形势有关。自战争爆发以来，拉夫罗夫就担负起光荣使命，一方面要向外界宣传俄罗斯的外交政策，证明”特别军事行动“为什么是必须的，同时还要反驳来自西方的各种指责。

外长是俄联邦政府中的要员，拉夫罗夫是普京所倚重的老人。他对一言九鼎的普京绝对听从，就像国防部长绍伊古、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见普京时坐在大长桌那头一样，在普京隔着几个八丈远会见一众俄罗斯官员时，拉夫罗夫也在其中。虽然外长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但是在普京面前，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个催本儿。

不仅俄罗斯的拉夫罗夫，由于体制原因，当年的苏联外长同样摆脱不了这种地位，比如，两度出任该职务的莫洛托夫。

莫洛托夫名气很大，但再大也大不过托洛茨基，人家是布尔什维克党主要领导人，十月革命的指挥者，苏联红军的缔造者。莫洛托夫担任外长时间很长，但再长也长不过葛罗米柯，人家从1957年到1985年一气干了28年。

可是，莫洛托夫在岗的时间段至关重要，几乎无人可比，他是二战时期的苏联外长。对中国而言，他也是个重要人物，在中苏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年月里，曾经一度掌管苏联外交部。

莫洛托夫是斯大林的亲信，1930年出任相当于总理的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成为斯大林领导班子中的二号人物，支持斯大林的农业集体化政策并参与领导了大清洗。

莫洛托夫能言善辩，被称为外交天才。经他手签署的东西很多，其中有一个至关重要，那就是1939年8月23日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因为是他和纳粹德国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签的，所以也叫“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名为“互不侵犯”，实质是一个憋着坏水，另一个也不含糊，更准确的叫法是“等腾出手来再侵犯条约”。不过，这个条约对苏联来说只赚不赔，因为它，二战爆发后，苏联临时占了波兰东部，另外把波罗的海三国给吞并了。所以，在历史学者眼中，这个准同盟条约具有合谋瓜分东欧的性质。

然而，斯大林并不完全信任莫洛托夫，1941年，斯大林亲自出任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把莫洛托夫降为苏联人民委员会第一副主席。1949年，莫洛托夫妻子因支持犹太人的言论遭到了斯大林的迫害，莫洛托夫被解除外长职务。但是，莫洛托夫自始至终都坚定地支持斯大林，在斯大林去世后又重新担任了3年外长。由于反对苏共二十大后的去斯大林化政策而于1957年被打为“反党集团”头目，降职为苏联驻蒙古大使。1964年被开除党籍，勒令退休。1984年被恢复党籍，1986年在莫斯科去世。

从1969年至1986年的17年间，苏联记者丘耶夫对莫洛托夫做了上百次采访，莫洛托夫谈了许多问题，后来被丘耶夫写成《同莫洛托夫的140次谈话》。其中让人一半感到意外，一半又预料之中的是，莫洛托夫对他的老东家斯大林给予了很高评价。

对于肃反，莫洛托夫这样替斯大林申辩：“列宁在世时，有那么多不协调的、形形色色的反对派，总要有人放开手脚去进行镇压，于是斯大林就实际上承担起这项任务并加以解决了”，“斯大林搞镇压活动是完全正确的、必要的，口供就是证据。我们全力支持他，我是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没有镇压，我们也生存不下去。镇压政策是挽救人民、挽救革命的唯一政策，是符合列宁主义及其基本原则的唯一政策。”

你以为这就完了？莫洛托夫还有未竟的事业：“但是，镇压还不够彻底，比如像赫鲁晓夫、米高扬、李维诺夫等人，当时就没有被杀掉，应该镇压更多人才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大清洗期间，法外判决很常见，莫洛托夫签发了372份“斯大林的枪击名单”。此外，他还签发了未经审判而被监禁的主要苏联领导人的名单。甚至，比斯大林本人亲自签署的名单还要多。

苏联政府当初很希望在大清洗中能够审判托洛茨基，但这位元老早已于1929年流亡国外。然而，铁拳是躲不掉的。1940年8月20日，克格勃特工、西班牙共产党员拉蒙·麦卡德奉斯大林密令，混入托洛茨基在墨西哥城的宅院，用一把登山的冰镐凿入托洛茨基后脑，致其当场死亡。

关于无产阶级专政，莫洛托夫这样说道：“在共产主义实现前，永远是无产阶级专政，而专政只能是几个人的专政，专政必须株连到妇女和儿童。只要帝国主义存在一天，苏联人民的生活就不可能得到改善，因为我们必须要像斯大林那样集中一切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发展重工业，特别是军事工业。所以共产党永远不能代表农民和知识分子的利益，我们只能把有些科学家关押起来工作。”

这样的话，出自莫洛托夫这样的老布尔什维克之口，听上去铿锵有力，但是在教授和专家们听来，一定会有比吓尿了更严重的后果。

对于种地的农民，莫洛托夫总结了自己的工作成就：“在我主持下，消灭了40万户富农，农业集体化的成就比卫国战争的胜利还大。”

可是，莫洛托夫不会不知道，在贯彻落实斯大林指示，在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提高农业生产技术水平、推广农业机械化的宏伟蓝图下，由于人为等各种原因，谷物总产量下降了7.8%，而同期的国家收购量却增加了150%，大量饥饿的农民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种出的粮食被收走，这直接导致了波及乌克兰、北高加索、伏尔加地区、哈萨克斯坦、西伯利亚等地的严重饥荒，并造成大量死亡，其中以乌克兰大饥荒最为惨重，因饥饿而死亡的估计多达250万至500万人。

为了控制农民向人满为患的城市转移，政府甚至恢复了沙皇时代的内部护照制度，宣布农民不经许可滞留城镇为非法行为。

身为前外长，莫洛托夫当然必谈外交，他说：“我的唯一任务就是执行对外扩张政策，要占领东欧和西欧，要分化瓦解非洲，还要向苏联南部边境外扩张。我强迫南斯拉夫代表在文件上签字。我坚决反对赫鲁晓夫提出的‘和平共处’，因为和平共处与反帝斗争不能并存。帝国主义必将在20世纪灭亡，但美国是最适合搞社会主义的国家，美国将最早地实现共产主义。”

听了“美国”和“共产主义”，很多人肯定会认为莫洛托夫喝高了，可是没有，他就是这么说的。当然，比脑洞大开更令人错愕的是讽刺来得是那么巧。莫洛托夫去世5年后，克林姆林宫顶上的旗子换成了俄罗斯的旗子，罗纳德·里根虽然老了，但是帝国主义却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而苏联却黯然神伤地解体了。

幸亏莫洛托夫不在了，否则，看到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比当年自己被解除外长职务至少难过50%。

从苏联时代走过来的知识分子一定很厌恶莫洛托夫的这段话：“我反对赫鲁晓夫的改革与释放一切政治犯……我始终支持和拥护斯大林的领导，我的妻子以德国间谍罪名被捕后，我没有声辩，政治局开会要我同她离婚，我起初不同意，但后来又同意了。但我认为即使我真的被斯大林处死，我也是死得其所，我也愿意。”

不替知识分子喊冤，也不为妻子感到不公，却认为如果死在东家手里，还就真值了。这是什么精神？这不是共产主义精神，也不是愚忠，这完全就是有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的大概就是莫洛托夫这类人。

除了苏联外长，另一个最适合莫洛托夫的标签就是“斯大林的崇拜者”。莫洛托夫敬酒时只有三句话：敬斯大林！敬波琳娜！敬共产主义！波琳娜是莫洛夫的妻子。别人惊讶地问：为什么要敬斯大林？是他逮捕了波琳娜，他几乎毁了你。莫洛托夫的回答是，“他是一个伟人。“苏联作家西蒙诺夫曾回忆说，“莫洛托夫是唯一一个在斯大林的葬礼上讲话时泪流满面的人……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有更多理由在那个人死后感到解脱。” 

曾与奥斯卡奖失之交臂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这样一句台词：”这些墙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

的确，体制会造就人，有些体制甚至会把人造就出病来，而且，个个儿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