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24门语言，却只是和妈住一起的清洁工，语言天才的大脑和常人有何不同？_风闻

　撰文 七君

　　学外语是让很多人，甚至小孩子都感到头疼的事，能流利说一门外语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有人却能流利地说24门语言。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却是一位清洁工。能流利说24门语言的人的大脑和普通人究竟有何不同？为什么具有这样才华的人却在做清洁工？今天我们就来了解一下多语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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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找人上门清洁地毯，可能会遇到一位能用24门语言和你讲价的清洁工。

　　在华盛顿这样的国际都市，能流利说1门外语的口译员就可以轻松赚到六位数美元的年薪，但这位清洁工在大半人生里却默默无闻，每个小时只能赚20美元不到的薪水，人到中年还和妈妈住在一起。

　　这个隐居在大都市里的“扫地僧”叫做 Vaughn Smith。今年借由《华盛顿邮报》的一篇报道，他才有了名气。

　　正在学外语的 Vaughn Smith。图片来源：见水印

　　Vaughn 非常谦逊，他说自己只会24门语言，其中8门语言比较流利（达到母语者的水平），它们分别是英语、西班牙语、保加利亚语、捷克语、葡萄牙语、罗马尼亚语、俄语和斯洛伐克语。

　　实际上根据麻省理工学院以及哈佛大学的研究者，以及《华盛顿邮报》记者的的测试，他能说至少37种语言，其中的24门的流利程度可以达到一般会话水平。当然了，上面8门语言他不仅能说，还能读和写。

　　能说2门以上语言的人叫做多语者（polyglot），但对他这样的多语者，语言学家们有一个专门的称呼：hyperpolyglot（超级多语者）。在语言学研究中，会6门语言就是多语者和超级多语者之间的分水岭了。

　　当代的超级多语者屈指可数。根据伦敦大学学院的语言学家 Richard Hudson 的统计，目前全世界有大概30人自称能说超过10门以上的语言。

　　能说至少22门语言的 Derick Herning 在2019年去世。图片来源：见水印

　　1990曾经出现过一个针对超级多语者的公开测试。参与者要和母语者对话，然后裁判根据其流利程度打分。最终获胜者是一个叫做 Derick Herning 的苏格兰人。这个苏格兰风琴演奏家能流利地用22门语言和母语者对话。据说他后来又学了8门新的语言。

　　后来出现了一个据说能说58门语言的人：利比里亚籍黎巴嫩人Ziad Fazah。他的语言能力进了1998年出版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但是在智利的一个电视节目上，面对用母语即兴提问的人，他没能答上来。

　　Ziad Fazah。图片来源：网络

　　实际上在历史上，超级多语者也很罕见。19世纪的爱尔兰学者查尔斯·威廉·罗素（Charles William Russell）对历史文献进行了整理，发现只有4人能用超过50门语言进行写作和会话。

　　这也让人不禁对 Vaughn 的大脑产生兴趣。多语者的大脑和普通人相比究竟有何不同？

　　麻省理工学院的神经科学家 Evelina Fedorenko 一直在研究多语者，尤其是超级多语者。她和哈佛大学的神经科学研究者 Saima Malik-Moraleda 用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扫描了 Vaughn 的大脑，观察他在听说不同语言时大脑的反应。

　　功能磁共振成像测量的是大脑不同区域的血氧水平。图片来源：wikimedia

　　功能磁共振成像测量的是大脑不同区域的血氧水平。血氧水平反应了该区域神经元“努力”的程度，越“用力”的脑区耗氧量越大。

　　你可能会想当然地认为，作为超级多语者，Vaughn 的大脑一定非常活跃，所以脑耗氧量一定很高吧。

　　事实会惊掉你的下巴。实际上，Vaughn 的大脑看起来很“淡定”：在听到任何语言时，他的大脑耗氧量比普通人低得多。即使是在听到母语时，他的大脑也比说同样母语的人要安静得多。

　　在听到英语时，Vaughn （左）和普通人（右）大脑耗氧量的对比。图片来源：见水印

　　仔细想想，这其实很符合逻辑。正因为 Vaughn 的大脑效率高，它才不用费劲地理解语言，耗氧量低于常人也就不奇怪了。这就好比性能好的主板不会一用就发烫。

　　Malik-Moraleda 解释道：“Vaughn 在说母语的时候，处理语言的脑区的耗氧量更少。因为他经常使用不同的语言，所以大脑效率极高。”

　　其他研究者也有类似的结果。

　　麻省总医院的神经科学家 Evelina Fedorenko 发现，在使用母语时相关脑区的活动更少；随着测试难度的增加，神经元们才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当然了，多语者在面对不熟悉的语言时，脑活动也会增加。可是和只能说一两门语言的人相比，他们的神经元活跃程度的增量更低。换言之，他们的大脑在处理外语时更有效率，因此不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这些研究结果是否说明，语言能力和智商密切相关呢？

　　确实大多数智商测试都有测量语言能力的分卷。但在1991年，研究者们报告了一个化名为 Christopher 的男子的案例。这个可怜人在出生六个月后就被诊断为脑损伤，他在成年后也无法照顾自己，因此不得不住在精神病院里。

　　可是 Christopher  却有独特的能力：虽然他的非言语智商只有40-70分（一般70分以下属于智能低下），言语智商只有89分（低于人群平均分100），但是他却学会了16门语言，是一位妥妥的超级多语者。研究者们认为 Christopher 可能患有学者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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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智”居然也能成为语言方面的“天才”，那么多语者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因为稀缺的样本让超级多语者的研究变得更为罕见。不过牛津大学的遗传学家 Simon Fisher 在2001年发现，FOXP2 这个基因和语言能力密切相关。

​　　FOXP2 也常常被称为“语言基因”，它被认为是赋予智人语言能力的遗传学基石。实际上，许多动物也有这个基因，比如鸣禽，只不过它们的版本和人类的不太一样。

　　鸣禽也有FOXP2基因。图片来源：pxhere

　　在人类身上，FOXP2基因突变能导致言语失用症（verbal dyspraxia）这种语言障碍：患者无法调用自己的发音肌肉，因此说不出话来。

　　也有学者认为后天因素成就了多语者。

　　纽约大学的神经科学家 Loraine Obler 指出，有一种理论认为，多语者的能力和胎儿时期的子宫环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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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妊娠期，宫内睾酮（一种雄性激素）激增，那么胎儿大脑的不对称性就会增强，未来这个孩子就更有可能变成左撇子、患上自免疫系统疾病、出现学习障碍、拥有同性恋倾向，但与此同时在艺术和语言上的能力也会得到增强。

　　这个理论和 Hudson 的调查结果相符。

　　Hudson 在2009年做了一项问卷调查，有大概400名多语者参与。在这些参与者中，一半能说至少7门语言，其中17人说至少11门语言。他发现，这些多语者大多具有这样的特征：左撇子、有自闭症倾向、有自身免疫性疾病（如过敏或哮喘）、同性恋、男性。

　　Hudson 描绘的画像和 Vaughn 本人有部分重叠，但是后者也让我们对超级多语者这个群体的多样性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Vaughn 小时候。图片来源：见水印

　　Vaughn 从不主动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语言能力，这也是他长久以来默默无闻的重要原因。可这样谦逊的人却说，自己看过什么就能马上记住。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善于记住人名、数字、日期和发音，因此他从小就对学习外语有兴趣。

　　像这样有自学动力的孩子，应该是老师的瑰宝吧？

　　实际上，老师们经常向他的爸妈抱怨这个娃难带，因为他在朗读课本时常常读错句子。他的妈妈也感到无能为力，不知道应该怎么教他。长大后的 Vaughn 通过和一些自闭症患者及其家属的接触，猜测自己小时候可能有一些自闭症倾向。

　　再加上父母离婚带来的打击，这位语言天才的学历止步在高中，然后他就开始进入社会。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最终在兄弟的地毯清洁公司做保洁员，并和妈妈住在一起。

　　Vaughn Smith。图片来源：见水印

　　Vaughn 的人生轨迹和历史上一名和他背景相似的著名超级多语者形成了鲜明对照。

　　19世纪有一个叫做 Giuseppe Mezzofanti 的人能使用的语言超过100门，其中还包括中文（这可是在19世纪的欧洲）。

　　Mezzofanti 的语言学习能力无疑是惊人的，文豪拜伦勋爵曾有这样的记录：Mezzofanti 在两天内掌握了一门新的语言。同样也是多语者的拜伦勋爵曾经和这家伙比谁能用更多语言骂人，结果拜伦输了，他还愤愤不平地骂 Mezzofanti 是“怪物”。

　　Giuseppe Mezzofanti。图片来源：wikipedia

　　Mezzofanti 出生低微，是一个木匠的儿子。他是通过站在神学院外面“偷师”的方式学会了拉丁语。可是后来他却成了意大利红衣主教，并乐于向世人展示自己的语言天赋。

　　但在成为超级多语者的道路上，Vaughn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自信。面对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研究者们对自己展现出的兴趣，人到中年的 Vaughn 才逐渐和自己和解：“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了。”

　　才华没有得到施展或许算是“没用”，但只要它得到了研究者的记录，就不会被浪费。

　　大师在流浪，怪物在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