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戏曲是如何跟中国游戏产生共振的？_风闻

题图 / 来自网络

第一步，是让年轻人对戏曲文化产生兴趣。

游戏内容与传统文化相结合早已是常态。游戏本身，以及游戏所形成的社交圈层都可以作为传统文化新的承载体，传统文化的魅力也得以通过游戏这种娱乐形态传递给当代年轻人。

这些再度通过游戏为年轻人认识的各种传统文化中，戏曲的分量可以说是相当重的。这种将文学、音乐、舞蹈、武术、杂技等多种艺术形式糅合在一起，经过数百年发展、演变、流传下来的表演形式，有着丰厚的艺术底蕴，当它和被称作“第九艺术”的游戏碰撞在一起时，丰富多样的表现形式让其呈现出新的生命力。

最近，在《逆水寒》的新版本中，这款游戏就用其中的角色花木兰与中国第一大地方戏曲剧中豫剧展开了联动。在游戏中，玩家可以通过观看豫剧表演，解锁成就获取主题外观。在此之前，《原神》的《神女劈观》，《天涯明月刀》的《曲韵芳华》，《剑网3》的《决战天策府》，以及《王者荣耀》与各大戏曲剧种的多形态合作，从各个方面实现了戏曲与游戏的共振。

古调新谈，戏曲的创新之路

中国的戏曲文化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戏曲在经历过唐宋时期的快速发展后，在元朝迎来了鼎盛期，涌现出不少名家名作，戏曲艺术的基本形态也在此时得以完善。到了清朝，戏曲衍生出不同的地方剧种，成为一种民间传统娱乐形式，表现形式和曲目更加通俗易懂。据统计戏曲种类最多时达300余种，其中有代表性的包括评剧、豫剧、京剧、越剧、昆剧、黄梅戏、秦腔等等，可谓百花齐放。

经过上千年的传承和发展，中国的戏曲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审美形态。而今，在国家的保护和支持下，新一代戏曲艺术家一直想要实现传统戏曲与时代的接轨。对如今的年轻人来说，戏曲文化其实是他们既陌生又熟悉的，如何站在年轻人的角度去建立他们对戏曲的新印象？在表演形式上，戏曲从舞台艺术延展出去，拥有了戏曲电视剧、戏曲电影等多种传播方式，打破了地域和时间的限制。内容上，剧目唱腔、程式表演（即戏曲表演的固定细节，在唱念坐打四个部分中皆有格律性和规范性）等做了许多创新，努力寻找顺应时代潮流，让大多数观众接受并理解戏曲艺术的方式。

当下流行于大众的其他娱乐形态也在努力寻找与戏曲之间的灵感。新的娱乐方式和戏曲的融合，呈现出两种形式：或是帮助戏曲在保留艺术精髓的前提下，进行全方位进行创新，又或者是将经典戏曲内容以新的形式重新包装。无论哪一种，其目的都是想要更多年轻人对戏曲文化产生兴趣。

戏曲的创新，从舞台延伸到游戏世界

2015年8月，由广东粤剧院出品，广东粤剧青年团、广东粤剧院一团参演的《决战天策府》开始了全国巡演。在此之前，这部改编自网游《剑网3》的粤剧，早已在广东游戏展、动漫展上多次亮相进行片段表演。

游戏玩家对《决战天策府》的初印象，或许是一出大型Cosplay舞台剧，实际上这出粤剧不仅仅在于将网络游戏改编为粤剧曲目，更是在表现形式上有了大胆突破。也因此，可以让《剑网3》玩家可以沉浸其中。

在选角上，《决战天策府》的角色高度还原游戏人物原型；在音乐结构上，整部戏只采用几首传统粤剧曲牌，全新创作了大量带有怀旧风的曲调；在表演风格上，将粤剧的表演程式融入到剧情中，并且与5.1音响系统、灯效、威亚这些在传统戏曲演出中从未使用过的辅助器械相结合，大大增强了表演的视听感受；在故事内容上，一开始的剧情偏重打斗，唱段偏武侠风格，传统粤剧唱词的比重随着剧情深入逐渐加重，便于年轻观众更好地理解整个故事。

《决战天策府》的创新在争取年轻观众方面是有目共睹的。尽管它招来粤剧艺术家的批评，然而在接下来全国巡演的几十场里实现了场均近8成的高上座率，证明了这种创新表演形式的成功。“粤剧+网游”的模式，拓宽了粤剧这一地方型传统戏曲的故事题材，并且提升了表演的视觉冲击力，为传统戏曲的发展拓展出了新的延伸空间。这种融合新特效制作技术，让表演程式更具多样性的创新模式，随后在广东粤剧院联合出品的戏曲电影《白蛇传·情》中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可以看到，戏曲与游戏之间的融合，要想玩出让年轻人接受的新花样，这对戏曲、游戏两种创作者大胆实践、探索和总结都是一种挑战。

2022年，《原神》2.4版本里，新角色云堇一曲京剧表演《神女劈观》在网上刷屏。这是国产游戏首次将角色、剧情与戏曲进行深度融合，其正面评价显而易见。

《神女劈观》将戏曲元素进行拆解，并融入到了游戏的世界观。比如云堇身着常服而非戏装，基于京剧中的亮相、旋子、舞花枪等表演程式进行动作设计，并且还将其设定为出身传统家庭学习戏曲，同时也喜欢如今的时尚文化，比如摇滚乐。她身上的“传统文化继承人”标签以及她对流行文化的热衷，这种有意思的人物设定，反而是如今不少年轻人喜欢的类型。

在游戏中，《神女劈观》虽是由云堇口中唱出，然而唱词却借大量民间神话典故、意象恰到好处地融入到故事场景中，讲述了另外一名新角色申鹤的故事。其故事来源于《搜神记》中的“李寄斩蛇”，“绛府”“鹤归华表”“雪泥鸿迹”等引经据典的词用来交代人物背景，隐喻其命运，整段剧情细细品来回味悠长。

作为一款二次元要素浓厚的游戏，《原神》能够将二次元文化、游戏内容和传统戏曲巧妙地融合，带给玩家独特又新颖的感受，甚至还引发了全球《原神》玩家的好奇心，让戏曲这一传统文化借助游戏这种新兴内容形态获得海内外关注，这或许是国内许多游戏人没有想到的。

戏曲文化在游戏世界的多元表现

游戏与戏曲的融合，既有前面提到的《决战天策府》《神女劈观》这类“新谱一曲”的作品，也有围绕经典唱段在形式上的新包装。传统戏曲的特点是年代久远，唱词节奏缓慢，故事情节较为单一，但是不少传唱度高的作品，在戏曲表演的张力和美学层面的价值上更为突出，以它们为出发点去保留和传承戏曲，可以更容易为年轻人所接受。

游戏与传统戏曲的合作中，《王者荣耀》可以说是走在了前面。2016年到2019年，《王者荣耀》陆续为游戏中的角色项羽和虞姬、甄姬、梦奇、上官婉儿推出了限定版戏曲皮肤。

项羽和虞姬推出的限定皮肤是“霸王别姬”。角色皮肤以大红色为主，外形则借鉴了京剧中的霸王、虞姬扮相的部分元素，皮肤语音高度还原了京剧的角色念白，引用了京剧中的经典唱词，“妾随大王，生死无悔”仅此一句即勾勒出虞姬对项羽之情。有玩家曾在网上表示，一开始是因为好看而入手的“霸王别姬”，战斗过程中也听不懂项羽和虞姬“咿咿呀呀”的台词，没想到之后搜了二人的背景故事竟被感动。

甄姬的限定皮肤是“游园惊梦”，这款皮肤灵感来源于昆曲《牡丹亭》，在设计时以传统戏曲造型为基础进行了二次设计，甄姬的改良戏曲发型和拖地长裙既有游戏特点，又再现了原角色杜丽娘作为闺阁女子的温婉大方。限定皮肤上线同期，天美还曾找来润物定格动画制作了短片《牡丹亭·游园惊梦》去还原故事精华。

梦奇的川剧版皮肤“胖达荣荣”是《王者荣耀》与成都大熊猫繁殖基地合作的。无论是变脸、喷火、台步还是技能特效，胖达荣荣身上的熊猫基因和川剧的结合都令人印象深刻。

上官婉儿的越剧版皮肤“梁祝”由越剧名家茅威涛为其配音。为了强化这款皮肤与“梁祝”故事之间的联系，其服装造型由传统水袖改为了蝶翼，胸口的定情玉佩、手中的折扇设计都透露出“梁祝”故事的哀伤感人。角色的技能特效也与这段爱情故事的内核作为表现重点，呈现出属于“梁祝”的上官婉儿特色。

将京剧、昆曲、川剧、越剧这些知名曲种为大众所熟悉的曲目，在尊重本体的前提下，对其中的符号化元素进行拆解，汲取其中包括角色、造型、念白等令世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以贴近游戏的风格进行再现，并且利用丰富多样的ACG形式，让这些传统戏曲故事以不同的新姿态展现给年轻玩家群体。这实际上也是对戏曲文化的传承。

不只是《王者荣耀》，《闪耀暖暖》也曾在2019年与国家京剧院合作，推出《杨门女将》穆桂英的京剧服饰（行头）“月照关山”。

戏曲服饰的一大特点是要符合角色的人物个性和身份特点。在此之前叠纸游戏已经推出过花旦服饰 “辞凤阙”，刺绣真实感、头冠和珠帘的动态效果，以及水袖的自然垂坠效果全都是用技术特效完成。

穆桂英的“月照关山”复杂程度不输“辞凤阙”。在京剧中属于刀马旦扮相的穆桂英，其服饰特点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这套装扮被搬到游戏中，其重点就在于对女靠，即女将铠甲的还原，这包括翎子、七星额子、四面靠旗、绣牡丹的云肩、吊鱼等等。“月照关山”以2D绘画、3D建模特效以及制作人员的审美理解，去还原戏服本身一针一线的精美绝伦，再现京剧行头的繁复之美，也体现了游戏从业者对传统文化的敬意。

将戏曲元素进行拆解并非游戏领域的才出现的做法。戏曲里代表人物性格特点的脸谱与服装设计相结合，又或是将戏曲融入流行音乐——戏曲原本就是多种艺术的融合，既能合成，也能分解，合理恰当地将符号化元素与潮流文化相结合，让它符合特定受众的审美，反而能扩大关注戏曲的群体。

戏曲与游戏的结合并不只有前面提到的这几款游戏。2019年，《天涯明月刀》在新版本《曲韵芳华》中，加入了《穆桂英挂帅》《游龙戏凤》《四郎探母》《红娘牵线》《钟灵毓秀》几支大众耳熟能详的戏曲名作，玩家完成任务兑换曲谱最终获得限定背饰。2020年，《逆水寒》上线“梨韵阁”系统，陆续推出《梁祝》《牡丹亭》《天仙配》《花木兰》等知名戏曲唱段，由戏曲名家出演并用动作捕捉的方式还原到游戏中。

传统戏曲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而是跟随社会的进步、人口结构的变化融入更多新内容和新表现形式。对游戏来说，去理解传统戏曲，去理解当代年轻人对传统内容的好奇点，去建立起戏曲与年轻人之间的桥梁，这正是游戏肩负起的责任。而在这个过程中，游戏与戏曲的多元结合，带给年轻人既新鲜又熟悉的感受，这才是戏曲与游戏共振产生的独特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