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不配吃菜?别让个别秀优越的渣滓,污名化整个上海_风闻
酷玩实验室-酷玩实验室官方账号-2022-04-06 22:53
2020年8月21日,管虎导演的电影《八佰》上映。
电影中上海租界的百姓,明知第二天大战在即,前一晚依旧歌舞升平。
酒桌上大家推杯换盏:“打仗的是华界,跟咱们租界没关系。”

电影外的上海更加冷漠,当时流行一种说法:给国民党交钱是交,给英国人交钱也是交,只要能保住我的命,给谁交钱有什么区别吗?
在中国近代史上,从来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像上海这样充满争议:
他们一方面创造出了惊人的财富神话,十里洋场、冒险家、体面是他们的标签;另一方面,自私、小布尔乔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天生傲慢也是他们的标签。
这种争议有时候会流传在一些网络段子中,有时候则会伴随社会新闻,真实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最近一次,是4月2号那天,微博大V“补果君”发了一条上海某地发放物资,只给本地人不给外地人的视频。

视频中,上海这个村居委会工作人员反复狡辨,胡说八道,不仅甩锅给领导,更有失职的嫌疑。
援助上海的物资是从全国各地来的,但发放的时候,又以“户口”为借口,粗暴地否定外来者的利益。
这条视频很快登上了当天热搜第一,截至发稿前,已经有1058万次播放。
无独有偶,这两天有一位上海人辱骂外地人的视频也火了,“外地人来上海只能干扫大街的活”“我就是看不起外地人”,引起了很多网友的不适。
上海一直被称为“魔都”,但直到最近疫情变严重,很多事情才真正变得魔幻起来。
但实际上,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中,这种“魔幻”正是上海的底色。
01
1923年愚人节,日本二流小说家村松梢风为“寻找写作素材”,一路风尘仆仆抵达了上海。
村松梢风成名作,是以自己大学四处嫖娼为故事原型的《琴姬物语》。

到达上海后,经由虹口日本人俱乐部一位记者介绍,他结识了来自浙江的“青年绅士”朱德昌。
之后,两位“绅士”几乎每晚流连于上海的欢乐街(红灯区)。在朱德昌带领下,村松梢风的足迹踏遍了公共租界、法租界和华界。
不到三十岁就败光家财的村松梢风,以一种地主老爷视角来审视这座城市:
“晕眩于它的华美,腐烂于它的淫荡,在放纵中失魂落魄,我彻底沉溺在所有这些恶魔般的生活中。于是,欢乐、惊奇、悲伤,我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激动”。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确有着一种畸形的光彩夺目,它一方面是远东第一国际都会,能和好莱坞同步上映大片。
另一方面,又实实在在是建立在“废墟之上”,整个国家包括上海都处于帝国主义压制之下,半殖民地残绝人寰的故事,每天在这片土地上演。
这种对比鲜明、魔幻的景象,让村松梢风回日本后创造了“魔都”这个词。

但上海成为这样的“魔都”,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历了半个多世纪发展。
1840年6月,因为“虎门销烟”,英国人把47艘舰船开往了广东珠江口,用坚船利炮轰开了一座古国的大门。
1842年6月,英军攻入上海。同年8月,中英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上海正式成为五大开放口岸之一。
对整个民族来说,这毫无疑问是耻辱的一天,但对上海来说,负责跟洋大人做生意,本身也是发展的机会。
当时上海最大的鸦片贩子,名叫沙逊。现在位于上海南京东路20号的和平饭店,当时被称为“沙逊大厦”。

沙逊
这个犹太人之前在英国殖民地印度做生意,对于如何在殖民地发家致富,已经积累起丰富的经验。
除了继续往中国卖鸦片外,沙逊在上海做起了军火生意。
和尼古拉斯·凯奇在《战争之王》中扮演的军火贩一样,沙逊是一个只认钱不在乎道德的商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政治身份,也不管处于哪个阵营,就要你肯出钱,沙逊就会把军火卖给你。

当时民国政府很多军火,也是找沙逊订购的。
“鸦片大亨”“军火大亨”两个头衔,让沙逊手上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也顺利加冕为旧世界的“上海首富”。
完成野蛮且巨大的原始财富积累后,沙逊意识到鸦片和军火生意,终究有一天会做不下去。
于是把目光转向了房地产。当时上海商业繁荣,但地价并不高,沙逊大手笔买入。
到1922年时,沙逊家族已经拥有29处房产,占地约300多亩,之后一度连续35年占据上海南京东路房地产头把交椅。
事实也再次证明了沙逊的眼光。
19世纪20年代开始,买办们从广州一路北上来到上海。
他们涉足的领域,除了进出口贸易外,还参与航运、钱庄、典当、铁路、纺织、矿业等各种行业的运作。
作为“特殊群体”,买办们既可以得到外国势力庇护,不受中国法律约束,也可以作为独立商人代替洋大人,在国内出面租赁房屋,甚至购置地产。
上海房地产一跃而起,发展迅速。
沙逊的缩影,也是帝国主义资本家在中国土地上掠夺财富的缩影。
无数的“沙逊们”,买办们,知识分子们,革命家,黑社会以及底层劳动者,共同组成了那个魔幻的上海。

他们在一个混沌的时代,找到了一片真空区域,靠着学习、开放、冒险和包容,成为了与伦敦、纽约并列的世界三大金融中心、全球最大的白银交易市场和第二大黄金交易市场。
同时也在乱世中,比其它地方人更早懂得了,什么才是:
精致的利己主义。
02
近代上海,是个典型的移民城市。
最早的“精致利己主义”精神,可以追溯到1851年。
1851年,广西爆发了天平天国运动,太平天国的核心势力一直活跃在南京、杭州、苏州一带。
“包邮区”自古就是中国富庶的地方,也是巨贾富商们的聚集地。
2个月前,苏联还没有打乌克兰,乌克兰富豪榜前100位富豪就已出逃了96位,剩下4个没走,是因为涉嫌犯罪无法离境。

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后,那些富人们,同样害怕被革了命,携家带口大量涌入有外国军队把守的上海。
地主老爷们凑到一起,除了算计怎么挣钱,就是享受了。
最近有个很火的新闻,上海某小区暂时解封6小时让居民买菜,一位网友在扫货生鲜蔬菜,后面一个女的边跑边喊:
我要买咖啡啊!
有人说这就是上海,血管里“一半是咖啡,一半是光明”,兵荒马乱也影响不了小资做派。
但实际上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几条商业街上,装潢讲究的咖啡馆就已经琳琅满目了。

它们大多有一个洋文名字,大落地窗配丝绒沙发,老式唱片机吟唱着爵士乐,有的还会有金发女郎服务,坐在里面的老爷和公子哥,刚从烟馆或妓院出来透个气。
当时一杯咖啡约为1元,普通上海工人月薪30出头,只够勉强维持生活,根本喝不起。所以上海咖啡从最开始,就是带着“小资”标签出生的。
咖啡馆内是租界的岁月静好,摩登上海;咖啡馆外,则是租界外几十年国破家亡。
鲁迅先生那句著名的“哪里有什么天才,我只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而已”,就是讽刺喜欢开咖啡馆的作家张资平的。
解放战争后,我党接手了上海,沪上资本家再次展现了“精致利己主义”一面。
当时蒋介石跑去台湾,但上海依旧是旧资本家的大本营。为了寻找收割发财机会,他们趁机制造恐慌,先是炒银元,接着又转向大米、纱布和煤炭。
最贵的时候,一石大米从11700元,短短不到一个月就被推到了65000元。
资本家赚得盆满钵满,老百姓穷得为一日三餐发愁。
最终中央选派“红色掌柜”陈云奔赴上海,通过“两黑一白”战争,才成功把上海的经济从这群旧势力手中抢了回来。
如果说清政府后期,上海是列强租界的上海;国民党时期,上海是资本家和军阀们的上海;那解放战争后,上海终于变成了:
人民的上海。
03
对于“只给本地人发菜,外地人没有”的现象,上海市政府最新回复中,已经明确表态:不可以这样做。
“如果发生了的话,可以来电投诉。”
但很多人依旧关心的是,那个这样做的浦东某村,为什么一直没有令人信服的后续处理。
难道在一些人心中,现在的上海依旧是“地主老爷”的上海,不是人民的上海吗?
很多人可能忘记了,现在不给外地人发菜的浦东某村,其实自己成为上海人也才不过30年。
1990年,中央决定开发浦东前,当地有一句流行语: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如今竖立着上海地标建筑东方明珠塔的浦东陆家嘴,开发前还是一片荒草农田。
“浦东开发是一首雄壮的交响曲,它的总谱是邓小平谱写的,指挥是党中央和上海市委。”

1990年浦东开发,巅峰时同时开工工地超过3000个。
先是牵头引进外资、合资,发展起来后,国家紧接着又放松了对上海的税收收缴义务,让上海财政有钱继续进行基建升级,这才有了徐匡迪时代和“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
可以说,上海在中国有如今的地位,不只是上海成为了上海,也是人民选择了上海。
1993年,上海平均每天有外来人口331万。
2021年,上海有近2500万常住人口,其中1000万都是非沪籍。
他们同样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为这座城市而奋斗。
总设计师说,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动后富,逐步达成共同富裕。
什么时候先富可以歧视后富了?
尾声
当然了,某一区、某一人的拉胯表现,并不能拿来代表整个城市。
就像去年6月,北京一位大妈在公交车上因为一年轻女孩让座不及时,破口大骂:
“长得就不像北京人”,“上北京要饭来了”,以及那句经典的“我是正黄旗,你看看奶奶的通天纹?”
大清都没了,正黄旗也不骑马了,坐公交都刷上敬老卡了,大妈还搁那找优越感呢。
说实话不仅我觉得可笑,我身边的北京同事也觉得很可笑。
改革开放都44年了,现在还以一副“地主老爷”的视角来审视他人,应该是一小撮除了户口从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值得一提的人了吧?
参考资料:
《朗朗上口的“魔都”一词,竟出自这位日本作家之手》,发布于“澎湃新闻”
《《八佰》不只有英雄,还有谎言和人渣》,发布于”乌鸦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