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东诺夫机场之战看伞兵作战_风闻

在乌克兰战争的第一天作战里，安东诺夫机场争夺战是最大的亮点。俄军出动一个加强连规模的伞兵，搭乘直升机，但武直的掩护下，直扑离边境100多公里的安东诺夫机场。这是安东诺夫设计局在戈斯托梅尔的机场，在第聂伯河与基辅市中心的同一侧（主要国际机场鲍里斯波尔国际机场在另一侧），主要用作货运。

作战的成败在未来很多年里会是争议热点，但作战本身和对伞兵的使用值得关注。

俄军伞兵抵达的时间有几种说法，一般认为比较可靠的说法是中午时分，还有早上8点和下午3点的说法。假定中午时分，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

在更加广泛的战线上，俄军行动在拂晓已经开始。也就是说，俄军伞兵抵达安东诺夫机场时，早已错过了第一时间，不仅机场乌军已经警觉，沿线乌军也警觉了。事实正是如此，俄军直升机群在前进途中，遭到乌军防空导弹拦截，几架直升机被击中，至少有一架武直的飞行员是被行动后返航的机群营救起来的。

俄军为什么选这么个“奇怪”的时机呢？

在拂晓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秘密抵达，自然达成最大限度的突然。但这需要夜间出航，技术上难度增加。这不是最大的问题，俄军飞行员和直升机可能有这个能力。问题出在加强连。这是不大不小的一支力量，比一般的特种部队要大多了，但对于那么大一个机场来说，兵力还是单薄。行动顺利的话，后续力量马上可以在突击着陆中会合；但行动不顺利的话，接下来要面对整整一个白天的乌军反冲击，很可能顶不住。

达到最大限度突然，自然增加了突击着陆成功的机会。但局势紧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苏军奇袭机场然后突击着陆是在布拉格和喀布尔已经用过两遍的剧本，同一个军校出来的乌军不会对此毫无防备，很可能已经在跑道上有所准备。俄军单靠卫星图片未免能精确判断，派侦察机或者无人机则要打草惊蛇，只有等伞兵落地才能确认。但那时猜发现情况有变，就晚了。只能做两手准备。事实证明，两手准备是对的。

在下午抵达的话，有时间控制机场，乌军反应过来、发动反冲击要到日落后了，在日落前有一点战场准备时间。但时间很匆忙，毕竟机场那么大，也不是完全无防备的。要是不能在日落前控制机场要点，腹背受敌，哪就很被动了。

中午抵达比较适中，有充足时间从偏远而不易引起乌军注意的相对安全的位置着陆，然后徒步机动到机场的航站楼和重要制高点，夺取目标，并巩固阵地，准备夜间的乌军反冲击。事实证明，这个部署是正确的。

第二个问题是规模，如果一下子就运进去一个旅，兵力充足得多，甚至有可能一鼓作气，在乌军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冲进基辅，控制乌克兰政府。但这样的动静太大，行动拖延的时间太长，变数更多。

二战后，基本上就不再有超过营级的空降作战，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动静太大，时间拖延过长，突然性没有达成，敌人的反冲击倒已经赶到了。一个加强连就动用了约30架直升机，一个旅至少300-400架直升机。俄军或许有那么多直升机，但直升机的航程有限，战前集结必然引起注意，突然性就失去了。

乌克兰不是伊拉克。乌军没有C3I能力，北约有，一直在帮乌军看着呢。要不提前穿帮，加强连是最大规模了。大机群飞入，乌军防空导弹就全“醒了”，损失就不止现在这些了。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机降，不用伞降？为什么不伞降步战？

安东诺夫机场距离近，机降正合适。在第一波突入后，后续直升机跟进的条件已经没有了，俄军防空压制不给力，“唤醒”的乌军防空对跟进机群是巨大威胁，没法增援，只有等地面装甲部队突进会合了。

用伞降增援是可能的，伞降还可能投下直升机没法运载的装甲力量。俄军的伞降步战是有名的，加强连要是有步战（哪怕是减料的薄皮步战）加强，白天控制机场和夜间的战斗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伞降只有在加强连控制住机场和乌军反冲击之前进行，窗口太小，甚至可能不存在。夜间乌军反冲击开始后，炮火猛烈，夜间敌前伞降的危险太大，这是无谓牺牲了。

这其实是空降作战的天然悖论。必须在接近敌人要害的地方实施空降作战，尽快达到战略目的；但即使敌人在这里防备不足，这也是敌人反冲击最快来到的地方，增援困难。伞降步战的作业条件苛刻，时间较长，真正适合使用的场合很有限，后面还有补给问题，除非燃料、弹药可以就地夺取。机场本来是理想的地方，平坦、宽阔，各种伞降步战演习实际上基本上都在机场进行。机场也天然有大量燃料可用，弹药还是需要另外想办法。但俄军在安东诺夫机场最后还是没有用上伞降步战。

第四个问题是为什么沿着开阔的河面途径？

俄军直升机的损失基本上都是在沿河突进时发生的。河面开阔，远远就能看到机群飞来，不利于隐蔽。这当然是不利的。但另一方面，开阔的河面确保了导弹射手到直升机的最小距离。

要是遇上乌军的正规的车载野战防空导弹，直升机基本上死路一条。俄军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乌军防空导弹的雷达没有开机，没有处在战斗准备状态。这是合理的推测，事实上乌军防空导弹也确实没有对突击机群造成威胁。

这是因为在战前，乌军还没有确认俄军有开战意图，防空雷达不宜过早开机，避免暴露位置，第一波就被端掉。雷达不开机，导弹就是睁眼瞎，所以无所作为。但肩射防空导弹不一样，基于目视观察，操起就打。事实上，俄军直升机都是被肩射防空导弹打下来的。

直升机贴地飞行时，最怕突然从树丛或者建筑群里冒出来的肩射防空导弹，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在开阔水面上飞行的时候，如果水面足够开阔，直升机索性在肩射防空导弹的射程之外，这就是安全的。在射程之内的话，只有希望在对方发射之前，抢先通过。实在运气不好，至少能看到导弹来袭，有点机会发射箔条、闪光弹，有点机会机动规避，有没有用就看人品了。

这也是俄军不能用更大的机群的道理。第一波还有点冲过去的希望，后续机群就没有这个希望了。乌军手里“毒刺”的密度可能比北约正规军都高了，这一点俄军是清楚的。

俄军武直为什么不留下来，为加强连提供火力支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俄军武直在一开始的行动中，主要是护航。到达安东诺夫机场后，发挥了多少作用不太清楚，新闻里没有提到，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估计是没有。加强连落地和大体控制机场后，就返回了。加强连最初控制机场时，并没有发生多激烈的战斗，可能并不需要武直支援。

但在伊尔76不能降落，后援要等到明天的情况下，为什么武直不留下来帮助加强连守卫机场呢？乌军反冲击肯定有炮火和装甲支援，伞兵的压力很重。

这100多公里在理论上在武直的往返航程之内，但俄军武直都带上了额外的副油箱，说明在武器满载的情况下，只有额外副油箱才能保证足够的燃油。换句话说，俄军武直即使留下，晚上也无法在得不到燃油补充的情况下有效出动。夺取机场燃油是可能的，但不是可以保证的。

在这一点上，美军在越南的经验可以借用。在越南，美军前沿阵地需要粮弹水油的不断补给。粮弹可以空投，油水不大好办。但美军研发了大型橡皮袋，装水装油都可以。橡皮带非常结实，C-130可以像扔炸弹一样直接扔在美军阵地上，不需要降落伞。在极低空低速通过时，用减速伞减速，所以橡皮袋相当于在不高的高度上低速直接丢到地面，冲击并不是太大，也很精确。当然是从尾门推出去，不是从机腹或者翼下投放。

水袋当然是给士兵饮水用的，油袋就是给车辆、发电机加油用的。有的设计需要另外空投小型油泵，有的设计自带油泵，接上管子，就可以加油了。如果俄军有这样的油袋，用伊尔76极低空空投几个，就可以解决武直的加油问题。夜间得到武直加强，加强连打退乌军装甲甚至压制乌军炮兵的能力就强多了。对伊尔76当然危险，但机上比装有几十名伞兵的危险还是低多了。中国可能也需要对这种简单、实用的技术研究起来。

直接动用固定翼飞机的空中支援当然是另外一个办法，但俄军空军不是不给力嘛，夜间低空近距离空中火力支援更是束手束脚。固定翼飞机的在位时间也有限，很难提供全时火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