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大潮里,那些反疫苗的欧美人,究竟在想什么?_风闻
潜伏的木马君-潜伏的木马君官方账号-育儿的酸甜苦辣,和歪果仁斗智斗勇,用故事分享人生2022-04-02 10:57
作者丨木马君
过去的这两年里,新冠完全改变了全世界人民的生活。虽然人类至今仍在与新冠病毒对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是因为疫苗的存在,大大地减少了重症和死亡,让大部分人可以松一口气。
绝大部分人都感恩有疫苗的保护,但是过去的这几年,在欧美也一直有无尽的争论,那就是反疫苗人士发出的抵抗。
去年第二段居家隔离期间看到德国一则新闻:
德国警方12月15日突袭萨克森州的5间住宅和1处工作场所,搜查到枪枝、弓箭等武器,并逮捕5名男性、1名女性嫌疑人。

这些嫌疑人是寄生于Telegram聊天室的反疫苗极端组织成员。这次突袭破坏了他们想谋杀州长及多名政府官员的策划。
根据潜伏在聊天室里记者的调查,因为去年开始德国可能要强制在医院、疗养院和其他医疗机构工作的人员接种新冠疫苗,这些反疫苗者坚信疫苗会导致死亡,于是策划了起了针对州长和部分官员的谋杀行动。
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要知道,目前为止德国已经有超过1120万人感染新冠,其中11.9万人死亡。去年10月下旬以来感染人数急剧上升。
虽然德国是最早实施大规模接种计划的欧洲国家之一,但新冠疫苗第二剂覆盖率目前只有68.8%,新闻里的萨克森州现覆盖率仅62%,是疫苗接种率最低和新冠感染人数最多的地区之一。
造成这一现状的主要原因,就是一些德国人长期以来一直对疫苗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当然,因为反疫苗而策划谋杀,这种极端事件还是很少见的。
但反疫苗的观念和活动在生活中却很常见,可以说是在欧美普遍存在的一种社会现象。

欧美频频爆发的反疫苗游行

我查了一下,欧洲对疫苗持怀疑立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世纪。
第一阶段:宗教原因以及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早在天花肆虐的中世纪,非洲和亚洲就有人发现从患者皮肤上的脓包里取出脓液涂抹在健康人皮肤上,可以使人产生抗体,达到免疫的效果。
18世纪,英国贵族玛丽·沃特利·蒙塔古夫人把这种天花疫苗接种方法从伊斯坦布尔带回了英国。英国贵族迅速接受了。
但当时欧洲的统治者并不建议强制接种。一个是出于安全性的考量——接种疫苗会有2-3%的人出现严重症状。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接种疫苗的费用很贵。
直到1796年,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发现,感染过牛痘的奶牛场工人对天花免疫。于是经过一系列验证后打算进行推广。

詹纳医生给男孩接种牛痘,挤奶女工站在一边旁观
反疫苗运动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兴起。
反对者打出了反对詹纳医生及其追随者的口号,双方各自印制了阐述自己主张的宣传册,还设法利用报纸和漫画相互嘲笑讥讽。
反疫苗运动的重要领导人本杰明·莫斯利和威廉·罗利都是医生,除了从理念上拒绝疫苗推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大规模接种意味着医生为富人接种疫苗的垄断将被打破。也就是说,他们的收入将会减少。
断人财路这件事,自古以来就会遭受到各方以各种理由进行反对。
本杰明·莫斯利把牛痘称为”牛梅毒”,将疫苗接种等同于传播性病和动物癖。
声称接种疫苗的人身上会长出牛毛,脑袋会变成公牛头的形状,还说普及接种牛痘会带来百日咳和精神错乱的传播。

詹姆斯·吉尔雷根据莫斯利对接种牛痘产生的后果创作的漫画,画中人接种牛痘后长出了牛角。
1805年,威廉·罗利发表论文《牛痘接种:对天花感染没有安全保障》批驳牛痘的免疫效果,声称接种疫苗会导致全身长满疥疮、脓肿和溃疡,并称使用牛痘有悖神圣的宗教。
当时因为不知道要对医疗器械进行消毒,接种疫苗确实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发现致病的微生物和消毒的重要性,是几十年之后的事。
反疫苗者利用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辅以宗教观念上的渲染,吸引了一大批反对疫苗的普通人,
他们坚持不懈地指责疫苗,从脱发、近视到日益增长的悲观情绪和艺术颓废,这些通通都成了疫苗的锅。

第二阶段:反“医疗暴政”
拿破仑战争时期,为了防止军队被天花摧毁,英国强制军队进行了牛痘疫苗接种。
1801年,俄国引进了疫苗接种。
1806年,美国总统托马斯·杰斐逊决定支持接种疫苗,美国国家疫苗局七年后成立。
疫苗接种的积极效果显而易见。数据显示,1810年代伦敦登记在册的天花死亡病例是7858例,而 1790年代有18447例。
1853年,英国《疫苗接种法》颁布,标志着疫苗接种首次成为强制性,也意味着国家公权力扩大到公共卫生部门。
1864年至1868年间,又一场天花疫情席卷英国,强制接种疫苗法律实施更加严格。
1867年,颁布了新法律,要求所有14岁以下的儿童强制接种疫苗,未接种疫苗的儿童的父母将被重复罚款,直到孩子接种疫苗。

漫画中,支持种牛痘的医生及其支持者在游行声援疫苗接种立法
这时,英国各地开始出现反疫苗接种联盟。
1866年,爱尔兰的理查德·吉布斯在伦敦创立了第一个反疫苗接种联盟,此时的反疫苗宗旨已经变成了“推翻医疗暴政”。
1869年德国出现了第一个反疫苗团体,团体成立后很快就招募了30万名成员,他们相信疫苗是“魔鬼的工具”。

第三阶段:现代反疫苗——利用父母的爱子之心
互联网和全球化让反疫苗运动能够更便捷地传播自己的主张,而无需建立一个集中控制的组织。
1998年,一位名叫维克菲尔德的英国医生,在知名医学期刊《柳叶刀》上发表与另外11名研究人员联合撰写的论文,称三合一疫苗(麻疹、腮腺炎、德国麻疹混合疫苗)和自闭症相关。
这篇论文在医学界引起反对,很快就被证实其统计方法有误。
英国记者布赖恩·迪尔在为《星期日泰晤士报》和《英国医学杂志》进行的调查中发现,维克菲尔德就职的学校得到反疫苗接种组织的捐款。他还成立了一家以妻子名字命名的公司,开发自己的疫苗和其他医疗产品,这些产品只有在三合一疫苗可信度受到破坏的情况下才能成功。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支持疫苗的实证调查及验证研究旷日费时,直到2009年才得出其研究数据为伪造的结论,2010年才终于删除这篇论文。
直到此时,维克菲尔德才被英国医疗注册机构除名,注销了医师执照。

2010年1月28日,安德鲁·维克菲尔德(中)和妻子在英国医学委员会接受记者采访
经过十多年时间的发酵,维克菲尔德的论文早已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冲击,反疫苗观念迅速蔓延至全世界。
全世界儿童接种疫苗人数持续下降,尤以英国下降至80%最为严重(世卫组织的建议是95%),这导致麻疹疫情的爆发。
世界卫生组织在2020年的报告中指出,2016年至2019年,全球麻疹死亡人数上升了50%,导致超过20万人死亡,主因之一就是麻疹疫苗接种人数下降。
至于始作俑者维克菲尔德怎么样了呢?他后来移居美国,继续攻击药厂及宣传反疫苗。
2019年,美国一名六个月婴儿伊芙在接种疫苗几天后死亡,她的妈妈克萝布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说疫苗就是凶手。
这篇文章引起了极大的关注,随后维克菲尔德邀请她分享自己的故事,再由维克菲尔德分析婴儿的病历,称这完全是由疫苗造成的。
克萝布因此在反疫苗圈声名大噪,然后她利用名气开了一家网络商店,贩售反疫苗外围商品,使用小伊芙的生前照片宣传,一时间,美国大街小巷都能看见她的广告牌。

现代遍布欧美的反疫苗现象,是少数人出于自身利益,利用父母对孩子的关爱,夸大甚至捏造了疫苗的副作用,这导致不少父母反对给孩子接种疫苗。
在大多数不明真相的群众里,典型的反疫苗父母是通常在孩子健康出现问题后。回想起孩子在前段时间刚好接种过疫苗,再联想到好像曾有论文提到疫苗对人体有不良作用,最后将问题全部归咎于疫苗。
那些深信疫苗有害的家长们,宁愿被法院判处罚款,也不愿配合规定给孩子接种疫苗。
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战战兢兢,你一旦把“某某东西可能对孩子不好”的观念植入他们的头脑中,那他们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看完了反疫苗的历史,这个普遍存在于欧美的社会现象乍看很荒谬,其实里面有一个很常见的心理现象——确认偏差(confirmation biases)。
人类有两种看起来互相矛盾的倾向:“负面偏差”和“乐观偏差”。
负面偏差关乎对无法控制的事件的看法,通常来说负面信息更容易深植人心;
而乐观偏差关乎对自己的看法。以传染病来说,通常人们会觉得自己比较不容易被传染。
这些偏差就导致了人们更注意疫苗带来的副作用,从而降低了对疫苗的信任,并且乐观地认为,自己不会是被感染的那一个。
再来说说“确认偏差”。如果人们试图通过大量搜集信息来权衡接种疫苗的利弊,那么越会主动查找信息的人,通常对疫苗就越没有信心。
例如:如果你上网搜索“某某疫苗有危险吗”,那么出来的大部分新闻都是负面的。
如果不想被谬误牵着走,被心理偏差误导,不如多看科学数据和医学知识,用理性的头脑去做出判断。
在欧洲生活时,我常常觉得身边那些反疫苗的人非常不可理喻,现在捋清了反疫苗运动这几百年的发展历史之后,才稍稍明白为什么反疫苗群体会在欧美如此普遍。